黑暗中,昏耀盯着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类。

兰缪尔说完,真的闭眼继续睡了,仿佛真的察觉不到魔王异样冰冷的视线似的。

但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装什么乖顺,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昏耀暗想着,手掌伸向兰缪尔脆弱的脖颈。

区区七年隐忍算得了什么,这是人族昔日的王!

要有多愚蠢,才会相信这种人也能甘心化作魔族膝下的羔羊!?

昏耀啊昏耀,魔王对自己喃喃,你被深渊的血和火养大,难道不懂其中的道理?兰缪尔不是羔羊,他是密林中窥伺的狡狐,只要有一瞬的松懈,死亡的刀尖就会……

就会……!

昏耀闭上了血红的眼睛,他觉悟般地深吸一口气。

粗糙的手掌托起兰缪尔的后颈,魔王将嗓音放软,哄道:“乖,让我看一眼。”

…………可恶!!

昏耀,你死定了。魔王痛苦地暗想,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不是今年,也会是明年!

主帐里还是点起了暗淡的烛灯。

昏耀把兰缪尔放在自己怀里,用沾了药草的帕子轻轻按揉着刚才撞到的地方。额角一处,臂肘一处。

兰缪尔困倦,把脸朝向背光的一侧,安然自若地继续睡了。徒留尊贵的魔王在灯下愣愣出神。

……但如果是明年的话。

昏耀怔神地想着:明年啊,那还来得及给兰缪尔封后。魔王的王后,魔王和王后……

他突然脸色铁青。

不不不不不,昏耀,你真的完蛋了!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想让兰缪尔在大典礼上宰了你?

为了区区一个人类,怎会堕落到这个地步!想想你深渊之王的一世英名,被奴隶宰了这种结局真的可以吗?再想想你的王庭,你的族人!如果你的族人落入兰缪尔手里——

……哦,好像也不会过得很差的样子。

昏耀绝望地呻吟一声,捂住了头。

昏耀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他更无法理解,都到了这个地步,兰缪尔为何还不动手做点什么。

第二天早晨,他睁眼时发现奴隶更早便醒了。兰缪尔垂着眼睛,将昨夜取下的银色禁锁往脖颈上戴。

他一贯是做什么都认真,戴禁锁的姿态郑重得活像是在给自己加冕。

昏耀就躺着,从后面静静看着他。

这枚禁锁已经换了好几次。

最开始,它连着镣铐和锁链,沉重的寒铁附加了电击的符文与精神诅咒,那本是对付魔族俘虏用的,只要轻轻一扯,就能让绝大多数的家伙痛得惨叫。

兰缪尔不知道被这东西折磨了多少次。直到有一次差点丢了命,魔王便再没敢让他戴过镣铐和铁链。

再后来,那些附魔的咒文开始隐隐地体现魔王的占有欲——它被改成除了昏耀自己,其他魔族都不能触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