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阳光正落在他如雪的长发上,照出一片刺目的亮银色。於是昏耀又被晃了一下神。
“……”
魔王沉默片刻,抬起手指在兰缪尔脸上一抹,粗鲁地抆去了一道碍眼的泪痕。
“不许哭。”他说,“不就是几朵野花,不许哭。”
……
最近一段时日,昏耀偶尔会心想,哪怕日后兰缪尔真的大仇得报,隐忍多年一朝把自己宰了,那又怎么样呢。
“说起来,吾王许久没和奴隶在野外合化过了。”
兰缪尔望着那些野花,将手掌缓缓贴在白袍的领口,轻声试探着说:“我今天高兴,您要不要……”
阳光将那张俊美的脸庞照得洁白无暇,人类男子手指一动,白袍无声地落下来盖住脚踝,他就像主动走向祭台的羔羊。
昏耀冷眼看着,没动,心里一阵烦躁。
他想: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竟然想不出一个确切的节点。
昏耀只知道,最开始的圣君不是这样。曾经的兰缪尔对於这种亲密的交合避如蛇蠍。而他带着近乎残忍的快意,将这个人由内而外地碾磨开来,推下悬崖,按入欲潮的火海里,饶有趣味地欣赏昔日的仇敌在炙烤中痛苦难耐的样子。
他把兰缪尔拽到营帐外的荒野,将碾碎的苦草的汁液涂遍人类的躯体,告诉他:在天、地与族人的见证下合化才是魔族的习俗。
他那时还不清楚对人类,尤其对於兰缪尔这样的神子来说,这意味着怎样的羞辱。因为对於魔族来说,合化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昏耀不理解,为什么人族要把这档子事视作禁忌。明明渴望却遮遮掩掩,明明需要却羞羞答答。
他只知道,那个无论被怎么对待也安然若素兰缪尔,唯独在这种事上变色,甚至总会哭。所以他喜欢得要命,就像上瘾了一样,把兰缪尔欺负了一次又一次。
那其实早就不是为了报仇或者发泄什么,不是的。
可是当年的魔王不懂,等他开始模糊地懂了一些的时候,兰缪尔却已经变了。
……比如现在。兰缪尔会平静地,甚至笑着对他说,好像许久没有在野外合化过了。
“我带了你的竖琴出来。”
昏耀突然站起身,扭头往角马的方向走。
经过兰缪尔身边时,他长长的尾巴状若不经意地勾起那件白袍,将其披回了奴隶肩上。
兰缪尔疑惑地歪头:“吾王?”
昏耀从角马的鞍鞯上取下挂着的竖琴。那是兰缪尔用木头与兽皮亲手制成的,他对魔王说过,曾经自己在神殿时最喜欢的乐器便是竖琴,其次是随手摘下的叶子做成的草笛——布雷特神殿永远不缺鲜花与香草。
“弹一曲听听。”
昏耀把竖琴放进兰缪尔手里,然后与他肩并肩坐下。
两人坐在阳光下,面对着山崖上的野花。
兰缪尔不明就里,但依然乖顺地拢了一下衣袍,拨弦弹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