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缪尔出神地看着自己染血的指尖,许久,摇头轻叹道:“不必了。既然吾王说没有,就是没有。”

他的魔王向来有点恶劣性子,这些年被吓唬也不是一两次,兰缪尔本也并未轻信。只是没想到这具躯体不知不觉间衰弱至此,一时心急,就能激得血气上涌。

余命三个月,看来是跑不了了……

兰缪尔为难地心想,自己快死了这件事,究竟找个什么机会向昏耀开口呢?

昏耀当然察觉了兰缪尔的走神,他心里沉了沉,还没来得及继续哄,车厢外却传来角马的嘶鸣和蹄声。

有个刻意压低了的女声说:“求见吾王。”

是摩朵。兰缪尔抬眸看了昏耀一眼,很自然地替双手抱着自己的魔王掀开了车厢的帘子。

外头冷风呼啸,摩朵刚从角马上跳下,一抬头看见掀帘子的是兰缪尔,还是彻底窝在魔王怀里的亲密姿势,也愣了一下:“大人醒来了!”

兰缪尔冲她笑笑,忽然觉得身上的棉被往上提了一下,挡住了寒风。

昏耀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别说废话。”

摩朵连忙端正表情,弯腰道:“吾王恕罪,那十几个活口,嘴巴都硬得很。我把他们的十根指头都剁了,用火石烧他们尾巴,紧要的还是半句不吐。”

昏耀头也不抬:“不紧要的呢?”

摩朵犹豫了一下,道:“都是污言秽语,没什么新鲜。”

说到这里,她又一拍自个儿脑袋上的盘角:“哦,对了,倒是有句古怪的话。”

“说。”

“有个家伙声称……断角魔王的死期将至,而深渊即将迎来真正的王。”

昏耀轻轻一嗤:“真正的王?口气不小。怎么,又有哪个小家伙要觉醒魔王血统了?”

他边说着,边用鳞尾蹭蹭兰缪尔垂在一边的手臂,确认了对方不抗拒,就捞起来塞进被子里。

“胆敢自称深渊之王,确实有些狂妄。”兰缪尔淡淡瞧了昏耀一眼,“但魔王血统难得一见,也不一定就是这个意思。”

魔王这个称号与通俗意义上的“王”并不一样,并非地位,而是一种血统。

深渊的魔族以血统区分高低贵贱。最低贱的是劣魔;往上则是数量最多的凡魔;再往上是稀有的大魔,只有他们才能担任部落的“将军”或是“首领”;唯一凌驾於大魔之上的血统便是魔王,有时要好几十年才会诞生一位。

自古以来,每一位魔王现世,都意味着深渊的格局将被洗牌,新的乱世即将到来。

譬如昏耀,他的父亲是凡魔,母亲是大魔。他在十五岁那年觉醒血统,从大魔晋升为传说中的魔王。

据说那一天,整个迦索深渊的火脉都为他而沸腾,黑暗的火焰化作倒悬的流星雨,从大地逆升至天穹。

也正是这幅奇观和震荡的魔息,被远在结界之外的光明神殿长老所观测,才有了后来少年神子那惊天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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