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缪尔的眉毛沉了沉:“许多年了?难道无法治愈吗?”

“呵,”昏耀哼笑,“拖到现在,早不能了。”

魔王已经许久不再回忆自己的少年时期——那在死亡阴影的追逐下,不得不拚死前行的岁月。

他做过供大人们取乐的斗兽奴,戴着铁链与巫骨虎搏斗;他做过首领的亲卫兵,也曾跪下吻过别的魔族的鳞尾。

他替首领攻陷了他出生的部落,亲手杀了曾经想杀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以鲜血涂抹自己的功勳。

又在下一场决斗中砍掉了首领的头颅,成为那个部落的新主人。

后来……他杀的魔族越来越多。倒在他身前的、跟在他身后的,都越来越多。

他建立了自己的王庭,夺回了王的名号。但也从此无法摆脱如蛆附骨的伤痛,这或许是每一个善战的魔族的归宿。

时至今日,昏耀已经无法想象,如果没有那一箭,如果没有失去右角,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他也懒得去想。那无聊至极,并且对接下来的战争毫无意义——魔王握住了他的长矛,将那沉甸甸的重量挂在了马鞍上。

“吾王!”

兰缪尔从营帐内追出来,胸前的骨饰在风中清脆碰撞,玎璫响了一路。

他赶在魔王上马前拽住缰绳,眼神含着一丝罕见的愠怒:“您今日还要出战!?”

昏耀:“关你什么事。回去补觉,等我回来。”

魔王的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更加令人窝火,兰缪尔拽着缰绳不松手,咬牙说:“您的身体真的还能战斗吗?连多古大人和摩朵将军都在劝谏,王为何如此一意孤行……”

昏耀:“你懂什么,别碍事。”

兰缪尔紧攥的手指,到底还是被昏耀耐心地一点点掰开了。

魔王拍了拍人类的头发,重复那个命令:“回去补觉,等我回来。”

角马带着魔王飞奔而去,很快化作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徒留白袍人类沉默地伫立在原地。

不多久,战鼓声与锣声齐鸣。

……

昏耀是有意为之。

兰缪尔意识到这一点,是在前线的噩耗传来的时候。

当双方魔族再次在平原上猛冲起来的时候,昏耀亲自率领小股精锐,像一把弹弓般绕到黑托尔联合部落的斜后方。看起来,是试图一举冲垮敌军。

然而到了下午,前方传来了魔王陷入敌军包围的急报。

黑托尔联合部落的军队兴奋地察觉到了魔王的颓势,军队像潮水一样压上来,一层又一层。

昏耀被迫撤退,然而奔腾的角马化作追逐猎物的饿狼,战线被拉得极限长,很快又开始惨烈的追逐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