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缪尔扶着床头起身,顺便从抽屉中拿走了一样东西。

他的足趾踩在地板上发出咯吱的细响。少年惊愕地回头:“大人,您需要什么?”

“一匹角马。”

兰缪尔想了想,说:“你是骑马来到这里的,对不对?请借给我那匹角马。”

几秒的沉寂后,叮当。

拨弄火石炉的铁棍从少年的手里掉落。

他愕然道:“您……您是说——”

兰缪尔扶着沿途的东西,往木门的方向走了一步,然后两步。

“兰缪尔大人!”

传信兵慌忙拦住他,“您想要去哪里?”

兰缪尔:“听说古雷隆的部落里诞生了新的魔王,我很忧心,需要去看看。”

他不善於撒谎,所以常说真话。

但显然,这样的真话把少年吓呆了。

“可是,但是,”少年语无伦次,双手在半空中一通乱比划,“我的意思是说,吾王——”

兰缪尔:“他不知道。”

如果实在不能说真话,就用缄默来回避,或者采取别的办法。

譬如此刻,年轻人类将手掌放在魔族孩子的肩膀上,平静道:“对不起,我必须前去。”

“如果你阻拦我,我只能以武力制服你。但以我现在的身体,一旦动用魔息很快就会死亡。”

“因此……我希望你不要拦我,可以吗?”

少年整个人都混乱了。他这辈子从没听过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说出的胁迫,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力。

但兰缪尔的行动很快佐证了这个威胁。

他绕过这位呆滞的传信兵,一步步向前走去,伸手推开了木门。

“不行!”少年慌里慌张地冲过去,“大人!您不能,您生病了,不……”

他的声音突兀地消失了。

北风吹动银灰色的头发,兰缪尔背倚在木门上,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正跳跃着一抹小小的黑色火苗。

传信兵张着嘴巴,像是被魔咒变成了雕像,一动都不敢动了。

於是兰缪尔取下门边挂着的外袍,静静地望了一眼远天的崖月,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风雪之中。

……

或许,昏耀的怀疑才是正确的。

角马在大地上逆风驰骋起来的那一刻,兰缪尔忽然这么想。

他并不是一个真正乖巧的奴隶。那些年的顺从,他说不清究竟有多少是出於愧疚,多少是出於并不在乎,又有多少是出於内心的渴望——渴望得到魔族的信任,打开迦索的结界,终结这长达两百年的谬误。

兰缪尔攥紧了袖中的硬物,沾着雪粒的睫毛在风中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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