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飞起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亚伯呻吟着呕出了酸水,眼泪纵横:“妈的,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七年前我就被魔族俘虏过,我比你们任何一个都清楚那群生物有多凶残!!当年我,我亲眼看着,看着父亲死在缭绕着魔息的鳞爪下……”
“那明明就是恶魔……就是恶魔……”
队长脸上的怒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揉杂了厌憎、怜悯与悲哀的,极为复杂的神色。
他冷笑着问亚伯:“你说自己当年被魔族俘虏,是怎么回来的?”
“队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国谁都知道,当年是圣君陛下……”
旁边的士兵突然捅了他一肘子。亚伯怒目而视,却看到同僚们青白的脸。
死寂在城楼上的士兵们之间流动,他们都意识到了某个恐怖的可能性,却又不敢相信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的悲剧,於是不敢说话。
但最终,有人喉结滚动两下,到底嗫嚅道:“队,队长……”
“您说,魔族,真的是人变的吗?”
兰缪尔模糊地听见嘈杂的声音。
许多人围着他,许多人在跑动、惊呼和哭喊。格纳德老将军嚎啕着叫他“陛下”,那声音好似要将内脏全部呕吐出来。
啊,原来还是有人愿意承认他昔日的圣君身份,有人愿意为他流泪。
原来,不仅是魔王……连他昔日的故乡,他昔日的子民们也不再恨他了。
真好。兰缪尔想,他觉得自己不疼了,也不难过了。山野的微风吹动银发,阳光在合拢的眼睑上跳动,将他的意识送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哨塔前彻底大乱了。
“军医!!军医怎么还不来!!”
格纳德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他跪在山间,紧紧握着兰缪尔冰凉的右手,摩挲着那些鳞片,“啊,陛下,陛下……”
军医来了,是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的,他才往圣君的心口看了一眼就僵住了,无助地望将军,也不说话。
副将吼道:“愣着干什么,快救人,救人啊!!”
军医呆滞地摇了摇头。
格纳德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他佝偻着脊背,用力挥着沾了血迹的手:“去找马车!!快,马车,送陛下回王城!!肯定还有办法,肯定……”
突然,老将军感到他的另一只手上传来微弱的力道。
那银发紫眸的魔族微微张开眼,吃力地轻喘着,染血的唇间呵出一小团白雾,似乎有话要说。
格纳德连忙趴下,俯身在圣君耳畔,他听见兰缪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怪罪……射箭之人……”
格纳德如遭雷击,表情一片空白。
身后传来马蹄声,是艾登陛下到了。
王国的君主是被骑士搀着,或者说是架着过来的。
他在路上已经听见了士兵们混乱的哭泣,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好容易靴子踩到地上,却又浑身打着战,一步都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