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夏就着月光看了赵立秋一会儿,才道:「三年前,我看着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出息,我这个当大哥却落了榜,虽然我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很没用。」
「大哥,你怎么会没用?这个家当初全靠着你才支撑下来,后来嫂子大病一场才转了性子,之后,你们一路把我们从村里带到城里,又要维持整个家生计,不过是没考中秀才而已,有什么要紧!我们心里,你是这世上厉害人!」
赵立夏摇摇头:「我说这些,只不过是想告诉你,我明白你此刻心情,也想告诉你,不论你是否中举,我和你嫂子眼里,你依然是我们得力二弟,立冬立年辰辰苗苗他们眼里,你依然是他们敬爱二哥!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一如三年前你们看我目光没有任何变化一样。」
赵立秋默然半晌,才道:「大哥,我并非贪恋举人权势,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无用,只会给你们添麻烦,别却都做不好,三年前,我惹下那样大祸事,连累先生和白叔他们,连累了我们一家。」
「三年了,你还没有想明白吗?」方怡声音从背后响起:「你以为当初他们为什么要栽赃嫁祸你?那是因为他们从你身上看到了前途,透过你看到了我们一家前途!他们算计,从来都不仅仅是你,而是我们一家人!」
「可他们到底是因为我才算计到了我们家!是我太笨太不小心!取得了点小小成绩就沾沾自喜,听了几句奉承话就以为自己当真很了不起,却不知,区区秀才,又算得上什么!」
方怡道:「三年前,你不过才十五岁,正是年少气盛年纪,会因别人奉承而沾沾自喜又有何奇怪?你能跌倒之后立刻爬起来,没有意志消沉,就已是极为难得,人生世,谁能无过?过而能改,方成大器!」
赵立秋听后,默然不语,那一晚发生事是他心头一根刺,时不时就要紮着他,他不知道后方怡到底是怎么说服陈夫人,可他却明白,以陈夫人为人秉性,方怡说服她过程绝对是艰难,或许还是屈辱,否则又怎会绝口不提那一晚发生事?
方怡一直都隐约觉得赵立秋变化有些异常,她以为那只是他一时没想通,却没想到他心结如此之深,三年了居然还没想通!她默默叹了口气,道:「我之所以不提那晚发生事,并不是因为我被欺负了心里有阴影,而是因为那并不是件光彩事,陈夫人她并非是被我说服,她是我威逼利诱之下才无奈点了头。」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方怡一咬牙,继续道:「陈家当年那么急於陷害你是有原因,因为那位表小姐并非完璧之身,陈夫人看我们是一家孤儿,又有一片大好前途,所以才想要栽赃嫁祸於你,并以此为把柄,将来要挟我们。被我识破之后,我趁机反将一军,以此来威逼利诱陈夫人,终让她点头。我一直不说,一来是因为其中涉及到隐私太多,二来也是我私心,我不愿你们觉得我是一个卑鄙小人。却没想到,我隐瞒竟害得你暗自纠结三年之久!」
不仅仅是赵立秋,连赵立夏都目瞪口呆,其实不仅仅是赵立秋,他也同样对方怡心怀愧疚,却没想到事情真相居然是这样。
回过神赵立秋忙道:「怎么会!嫂子你是为了我才会这样做,何况,是那陈夫人算计我们先,你才威逼她后,以牙还牙,哪里算是卑鄙小人?」
方怡叹了口气:「那你还觉得是你连累了我们一家吗?」
赵立秋一愣,随即摇摇头,恨声道:「是他们陈家欺人太甚!」
「是,他们陈家固然是欺人太甚,可说到底,也是因为我们自己太弱,若是三年前辰辰和立年他们就中了举人,陈家绝不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方怡说完,又道:「立秋,我们是一家人,只要我们家有一个人出息了,就不会再有人来欺负我们,这个人可以是你,可以是你大哥,也可以是立冬,可以是辰辰和立年。我知道你一直都无心仕途,却为了这个家一心读书,如今辰辰和立年他们已经考中了举人,你也不需要再勉强自己学不爱学东西,你大可以让先生教你你爱算术之法,这也是我跟你大哥一直以来都想跟你说话。」
这一晚,赵立夏握着方怡手,轻声道:「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赵立夏此生爱妻子!」
这一晚,赵立秋彻夜未眠,等到天亮时分,他站赵立夏和方怡面前,一字一句道:「比起学习算术之法,我最爱,还是数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