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挺了挺小胸脯,态度坚决:「男子汉大丈夫,哪有出尔反尔道理!既然都说了要割袍断义,那就要割袍断义!」
这话单独看那是很有决心气势,可从方辰嘴里说出来就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别提小家伙这会儿还一副刚哭过可怜兮兮小模样,尚未变声稚嫩童音还带着哭过以后浓浓鼻音,怎么看都像是赌气孩子,让人不禁莞尔。
不过,这话赵立夏是断然不会说,想了想,只得先顺着他心思,等过两天他气消了再说。至於割袍断义,赵立夏那是断然不信,这两个小家伙从小一起到大,感情胜似亲兄弟,哪有为了这点事就割袍断义?
齐墨站厨房门口,看着赵立夏哄劝方辰,目光温柔,唇角带着宠溺笑意,他当然知道赵立年为什么会突然冒出那样话来,只不过是为了不想要方辰跟他一起睡罢了,小孩子心里总是霸道,恨不得把自己喜欢人或东西都放到怀里搂着。而方辰会如此气愤,也是情理之中,至於那番割袍断义宣言,理所当然地被舅舅大人给无视了,不过傲娇孩子气方辰倒是意外可爱。
当晚,方辰雄赳赳气昂昂地无视了赵立年可怜巴巴小眼神儿,步履坚决地踏进了给齐墨腾出来房间里,看得在场其他几个人又是一阵暗笑。
想到齐墨平日里应当是被人服侍惯了,赵立夏和赵立秋便自觉地将热水和洗脚木盆都送进了齐墨房里,顺便把方辰小脚盆也一并端进去了,小家伙今儿受了委屈,得补偿补偿。
等到那兄弟两人离开,方辰立刻乖巧地把洗脚木盆放到齐墨身前,转身正想要去拎装了大半桶热水木桶,却被齐墨给制止了:「平日里你也是自己倒热水洗脚?」
这个问题问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方辰还是乖乖地回答了:「不是,平时都是立夏哥哥或是立秋哥哥帮我和立……,嗯,他们帮我倒热水。」说完,又觉得这么大人了还要哥哥们帮忙倒洗脚水有些丢人,方辰又补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自己来,可他们还是很坚持。」
齐墨目光再度温柔起来,温声道:「你如今还长身体,家务事不宜做太多,会影响你长身体,等你长到立秋那么高了,他们就会放心让你自己来了。」
方辰仰起头看向齐墨,黑白分明眼睛昏暗灯光下显明亮:「是这样吗?」
齐墨点头,认真回答:「是。」
方辰这才放下心来,眼睁睁看着齐墨给两个小木盆里都倒上热水,然后又搬了两张矮凳子放木盆边,示意他一起泡脚。方辰心里喜滋滋,刚刚因为被赵立年背叛而悲伤情绪也渐渐淡了,挨着齐墨坐下,将衣摆撩起来,解开鞋子,脱了袜子,把白嫩嫩小脚丫泡进热水里,顿时满足地叹了口气。
齐墨不动声色地将方辰每一个动作每一分表情都看眼里,彷佛想要透过这些看到过去那十年一般,这个可爱小家伙就是他侄子。不再是远远地看着,他也不再是平日里衣着整齐规规矩矩模样,而是只有面对家人时才会流露出来慵懒自在小模样,那样可爱,那样真实,触手可及!
齐墨顺应了自己心意,抬起手揉了揉小家伙脑袋,对上他略带询问目光,只觉得整个心都满了,他笑道:「等会儿我帮你梳头好不好?梳了头再睡觉会睡得舒服。」
方辰笑得灿烂极了,毫不犹豫地点头:「好,谢谢师兄!」
若是换了一个月前,方辰是断然不会齐墨面前这么随意放松,只是这一次见面以来,齐墨不动声色地一步一步地靠近,将他心里好不容易竖起来那一点儿防备一点点蚕食,让他渐渐忘了齐墨身为朝廷大员齐家嫡子身份,而记住了齐墨这个师兄身份,同门师兄弟,听着就觉得亲近很,实际上,也确实亲近很。
泡过脚,齐墨果真帮方辰梳起头来,只可惜他素来都是被人服侍命,还真没有服侍人天赋,才一会儿工夫,就扯下了方辰好几根长发,齐墨一阵心疼,他哪里看不出方辰是强忍着不喊疼,可这头发梳了一半,总没有立刻扔了梳子道理,只得打起十二分小心,动作轻柔再轻柔。这样一来,方辰倒是不疼了,可这头却梳了大半个时辰了,等到两人钻进被窝里,手脚都已经冻得冰凉了。
方怡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两床被子,齐墨却将两床叠起来盖,等於两人是挤一个被窝里,方辰挺着身体,颇有些担忧,万一他等会儿睡着了打呼噜磨牙踹被子踢人可怎么办?万一齐墨觉得他徒有虚表实际却粗鲁不堪怎么办?
齐墨看着身旁小家伙直挺挺,一张小嫩脸上写满了担忧,不由哑然失笑,他一早就发觉,面对亲近人时候,方辰所有情绪都能从他脸上看出来,但是对着外人时候,小家伙倒是懂得隐藏自己情绪。这样,很好,齐墨短期内也不打算让他改了这习惯。
方辰这一天过着实有些忙碌,天不亮就起来准备去左府,左府里又玩了一天,晚上回来还跟赵立年吵了一架哭了一场,这会儿哪怕心里头还记挂着重要事儿呢,却还是抵不过尚成长中身体本能需求,不大一会儿就陷入了香甜睡眠。
齐墨察觉到方辰僵硬,本想装睡,结果闭上眼没一会儿,耳边就听到了轻微鼾声,齐墨无声地笑了笑,睁开眼侧过身子,轻轻将方辰搂进怀里,小家伙皱了皱眉,砸了砸嘴,又扭了扭身子,自动自发地齐墨怀里寻了个舒服姿势,继续安稳地睡着。
齐墨静静地看着怀里孩子,伸出手轻轻地一寸一寸地抚摸着他额头、眉眼、鼻梁、小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彷佛想要将过去十年空缺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