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方怡在此,定会不赞同齐墨的说法,在她看来,赵立年和方辰都还小,他们之间的矛盾只是小孩子之间不可避免的别扭罢了,完全不应该从成人的角度去考虑,更不应该这么直接地指出来。他们完全可以先享受几年童年的快乐,要知道人这一辈子,也就童年的日子最是天真无忌,快乐肆意。这些东西等他们大点了再教也不冲,以他们的聪明,哪里会不明白?
方怡的想法并没有错,只不过她还没有足够清楚的认识到他们一家的身份地位,从方辰和赵立年八岁参加童生试考中秀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没法儿享受寻常人家孩子们的纯真童年了。即便是在现代社会,那些被冠以「天才」「小神童」之类的孩子,也跟普通孩子是不一样的。
方辰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快就明白了齐墨的话,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当然感觉到了赵立年的沮丧,他当时只想着让赵立年也好好难过两天再原谅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这样的行为会导致赵立年对他们之间的友谊产生怀疑。
眼见方辰明白了这个道理,齐墨却又再度岔开了话题:「辰辰,虽然你如今方才十一岁,即便是在世家之中,也尚算年幼,但是你已经是举人之身,那便不能再当自己年幼,你应当有自己的思量,身为大人该有的思量。」
方辰目露疑惑,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思量,自从三年前赵立秋被人算计之后,他就开始学习用大人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连先生都夸他终於有了城府,为何齐墨还觉得他稚嫩呢?
「你不服气?」齐墨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我问你,你可知道为何立年那日会说出那番惹你生气的话来?」
方辰道:「是因为他不愿我跟师兄你一同睡。」
「那他又是为何不愿?」
「因为我一直都是跟他一起睡的,他不愿我们分开。」
齐墨微笑着,淳淳善诱:「只是这样吗?你觉得立年是这样心胸狭窄的人?你们难道就从来没有分开睡过?」
方辰答不上了,赵立年并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更不是非要两个人一起睡,之前很多次的时候,都是赵立年跟赵立秋或是赵立冬挤一挤,而他跟左柳一起睡,那时候也不见他有这样的反应。这一思索,方辰渐渐明白为何赵立年那天会那样说了,因为在赵立年看来,齐墨跟左柳不一样,齐墨从出现的那天起,就对他们极好,这种好毫无缘由,所以哪怕赵立年也很喜欢齐墨,却还是防着他的,这一点,方辰是最清楚不过。
想通一切之后,方辰心里的愧疚猛增:「我,我误会他了,是我的错!」
齐墨道:「你没有错,你之所以会误会立年,是因为你与他太亲密,你们一直以来的相处,都是直接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告诉给对方,所以你便不会花太多的心思去想对方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
「辰辰,这世上,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用意,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简简单单的哭闹也代表了他小小的意愿,更何况是大人,大人的心思最为复杂,你要开始学会去思考别人的言行举止背后的用意,做到心中有数,然后再根据心中那把尺子衡量出来的结果来决定该如何应对,这样,你才不会轻易陷入被动,才能做到真正的进退有度。」
「比如你和立年这次的事情,如果你一早就明白了立年那番反常行为的真正用意,你也许就不会生他三天的气,虽然手法有失偏驳,但他却是真心实意的为你着想,而若不是我今日点醒了你,你很可能因为这个小小的误会而伤了立年的心,导致你们的关系难以回到以前。」
方辰只觉得受益匪浅,当即便继续认真思索起来,想着想着,方辰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惊雷,他猛地站起身,脸色十分难看,他刚刚在做什么?他居然在揣摩赵立年的心思!他居然把赵立年当做是外人那样揣摩!
齐墨被方辰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难道是自己刚刚说的有什么问题?那番话可是他思量了许久才说出口的,怎会有问题?
这一瞬间,方辰的脑海里想到了许多的事,他想到了六年前白城山突然对他们施以援手,想到了向来不收徒的左柳主动提议教他们启蒙,想到了左穆将他们一家都收入门下,想到了当年陷害他们的陈家,想到了之前赵立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了无数次的话:「无事献殷情,必然有内情!」也想到了刚刚齐墨教他的,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用意,那么齐墨一直以来都对他这么好,那到底又是出自何意?
最后,方辰抬起头,看向齐墨,声音虽依旧稚嫩,却又有种沉稳的气息:「齐师兄,你的用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