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吧。”沐嘉树道,“我那破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车都进不去。”
卫洵道:“那我和你走进去。”
沐嘉树因为他固执的口气而笑了笑:“那走吧。”
当车子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周围的光线已经很暗了,卫洵拿出手机照着地上的路,两个人才能小心翼翼地避开乱七八糟的电缆和杂物,朝着沐嘉树所住的旧楼走去。
这里原本是有路灯的,早几年的时候上头提出“城乡大变样”的指示,还拨了一笔款,这片城乡结合部也沾了点光,立起了一排路灯,灯泡做成白色的圆球状,看起来原本很典雅,然而放到这种环境之下就显得不伦不类,分外可笑。
不过就是这份可笑也没有维持太久,路旁能亮的路灯越来越少,徒有其表的白球被手欠的醉汉打下来踢到角落,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个骷髅头似的。光秃秃的灯杆之间拉起铁丝,上面不讲究的晾着各色衣服,一不小心就会盖人一头。
沐嘉树已经有了经验,眼疾手快地拉着卫洵躲开了一件迎风招展的女人内衣,心里有些好笑,很想看看这个死活要跟进来的人会是个什么反应。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卫洵竟然既没有吐槽也没有抱怨,只是沉默着反过来拉住他的手,走在前头为沐嘉树开路。
他之前受沐言睿的托付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里环境不好了,只不过晚上的路要更加难走一些。况且沐嘉树的身份变了,他的心态也随之改变,以前对沈树就是单纯感慨,现在却很心疼。
“我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住下来,住了这么久。”
卫洵沉默了很久,终於说了这样一句话。
沐嘉树道:“一开始有点受不了,不过后来突然发现,这条路挺好的。”
卫洵实在想不到这样一条路怎么能用得上一个“好”字,正在酝酿辞汇想要表达他对於沐嘉树审美观的震惊以及精神状态的忧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头上。
他愣了愣,伸手一摸,发现落到头顶上的是一朵小花,纯正的红色,在黑暗里都十分耀眼。
卫洵纠结地捻着它,因为实在开的太娇艳了,竟有些舍不得把这花扔到泥土中去:“这个东西……”
沐嘉树笑带着他向前走,绕过一个违章搭建的小木楼,路边赫然出现了几棵高大茂盛的树。
两人眼前一亮。
树上开着红色的花,夜风拂过,树下也就落满了红色的花,比起刚才的零星几朵不同,这里的落花是一片一片的,几乎铺满了前方的路。
卫洵指尖的花朵滑落,跟它的同伴们躺在了一起。
“是挺不错的。”
沐嘉树笑了:“能从卫少嘴里听见一句真心实意的好话,可真不容易啊。”
又是一阵风过去了,梦境一样的花雨里,彷佛连卫洵一向爽朗的声音中都混进了几许温柔:“没有,我是突然想起小时候了,咱们初中的校园里也有这么几棵凤凰树,那时候没事净跑树底下打牌了,你还记得吗?”
沐嘉树当然记得,他比卫洵小了一个年级,两个班每周正好有一节活动课是同一时间的,他那时候病还不算重,但也不能太过剧烈的运动,卫洵怕他无聊,就常常拉着几个人带他凑在树底下打牌。
有一次正好是四男四女,大家穿插着坐,拿了两副扑克牌来玩。
一开始还有人兴致勃勃地提议打梭哈、斗地主等,结果玩了一会才发现最先提议的卫洵居然是个臭牌篓子,打什么都输。
沐嘉树虽然不是跟他一组,可看着也憋气,暗地里给卫洵做了好几次局让他赢,可惜卫洵就有那个本事把他送上来的机会都给搅黄了,连累的沐嘉树连当了好几回倒数第二。
周围的人都渐渐看出端倪,心里觉得有意思,却又顾忌着卫洵的面子不敢笑出声来,只好在心里憋着,沐嘉树一开始还端着一张四平八稳的淡定脸,最后也忍不住笑场了,挥手将一把牌扔到对面的卫洵身上:“卫少,你也太丧心病狂了,连这样的牌都打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