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叹了口气:“身为别人的男朋友,我总不能这么不称职啊。”
吕先生:“……”
感觉更心塞了。
最后沐嘉树喝完了那六杯酒,又跟吕先生认真道歉,这才拉着方静帧走出了店门,除了脸上微微泛红以外,他像是一点都没醉。
方静帧挽着他,满脸都是笑:“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救场可真是太有面子了。”
确定店里的人看不到两人的背影了,沐嘉树才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斜睨着她说:“你都知道了什么?”
方静帧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看了他一眼,也以同样的口吻反问道:“你又都经历了什么?”
正如沐嘉树一见她打算为自己挡酒的举动就明白方静帧肯定是听说了点东西,方静帧听他这样一句问,也意识到了,面前的人十有八九真的就是沐嘉树。
沐嘉树揉揉额头,道:“你先说。”
方静帧:“……”
她忍不住踮起一点脚,揪住沐嘉树的衣领:“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玩什么深沉?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老娘说清楚了啊!”
沐嘉树可不是郑柯,被她一吓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只是斜了一眼自己的衣领:“你把我扣子拽开了,再不放我真的会喊非礼啊。”
方静帧松开手,踹了他小腿一脚,沐嘉树也没躲,听她带着愤怒的语调机关枪一样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觉得啼笑皆非。
没想到张铭脑洞大的可以,居然连这都编的出来,这么能想他怎么不去写小说呢?
不过他这倒是也给沐嘉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他越琢磨越觉得这个解释真的可以有——虽然整容换身份什么的听起来很狗血,但最起码也要比自己重生这件事来的可信一点。
於是他很诚恳地告诉方静帧:“张铭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沐嘉树。”
即使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听他亲自说出来的那一刻,还是会觉得异常荒谬。
方静帧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心里有惊喜,有不敢置信,也有愤怒,直到沐嘉树说了句对不起,递过来一张纸巾,方静帧才如梦初醒。
她胡乱抆了把自己的脸,质问道:“你这样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看你父亲和卫洵对你的态度,他们肯定也知道这件事……浩倡知道吗?难道还能有人让你在这个京城里混不下去,非得要改头换面才行?怎么可能!”
沐嘉树只回答了她一个问题:“浩倡不知道......先不要告诉他。”
“不知道……”方静帧低声重复,心里发涩,“我之前真傻,亏我还跟他说你已经死了,让他清醒清醒,其实最应该清醒的是我才对。每次都是因为你,我在他心里面,就连你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沐嘉树不知道方静帧在自言自语什么,刚刚疑问地“嗯”了一声,就被对方抡起包砸了一下,沐嘉树抬手挡住,方静帧已经转身气冲冲地向前走。
“你缺不缺德你,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浩倡,你倒是潇洒了,想过我们的心情吗?!”
她说着说着,又是一阵心酸涌上来,不管跟沐嘉树的关系多么好,但想到沐浩倡,心中还是难免会有不平。这可真是前后两回都栽到同一个人身上,偏偏对方还一无所知,简直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沐嘉树有点意外,他没想到方静帧会这么生气,也不大明白她在气什么,只好跟在她后面苦笑道:“方姐,别生气了。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他最后一句话本来是想缓和气氛开个玩笑,可方静帧听着却更加不是滋味。她和沐浩倡,一个求而不得,一个疯疯癫癫,都和面前这个人脱不了干系,可沐嘉树连她为什么会生气都不知道。
他把自己当做好姐姐,大概以为以为自己生气也是因为像卫洵那样太关心他了才会如此,但其实不是的,其实她就是非常、非常的嫉妒沐嘉树。
真是不是情敌,胜似情敌啊。
方静帧气冲冲向前走了两步,沐嘉树伸手去拉她,被方静帧一把甩开,然而紧接着他就用力拽住了方静帧的胳膊,将她推到了旁边的护栏上。
方静帧猝不及防,用手抵住沐嘉树的胸口,惊讶道:“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阵水流就铺天盖地浇了下来,方静帧被沐嘉树挡住了,还稍微好一点,沐嘉树却是被活生生浇了个晶晶亮透心凉。
方静帧:“……”
沐嘉树放开她,抆了把脸上的水,苦笑道:“姐姐,你没看见洒水车吗?”
他后背整个湿透了,满头满脸都是水珠,被阳光找出晶莹的光晕,近距离看过去,一滴水顺着长长的睫毛滚落下来,又划过下巴流进了衣领。
这个色相实在是有点致命,即使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方静帧还是忍不住晃了下神。
沐嘉树一动头发上就会有水珠落下来,再加上穿了件白衬衣,被水一浇简直就像透明的一样,他狼狈地推开两步,以免身上的水溅到方静帧身上:“你的袖子和头发也湿了,回去换衣服吧。”
“好吧。”方静帧微微叹了口气,小声道,“原谅你了。”
沐嘉树以为她所说的原谅单是指之前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当回事。
方静帧打车走了,他们两个不同路,沐嘉树站在街边犹豫了一下,正打算叫个出租,就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无声无息停在了他身边。
沐嘉树微微一怔,车门打开,露出卫洵面沉如水的脸,简短地说:“上车。”
沐嘉树顿了顿,上了车,卫洵看他听话,口气也缓和了一点:“先把湿衣服换了吧,你这样非感冒不可。”
沐嘉树拿起后座上纸袋里的衣服,发现标签还没有拆下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干净的毛巾放在一边,细心地用塑胶袋包好。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才你都看见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卫洵的口气淡淡的,完全不像平日的样子:“你英雄救美的时候,我也在那家店吃饭。”
沐嘉树:“……”
合着他和方静帧拉拉扯扯这一场大戏,被卫洵看了个全程。
沐嘉树有点尴尬,但卫洵又没问,他如果上赶着解释自己跟方静帧什么都没有,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只好说:“上次我爸生日过后你不就回了部队了吗?怎么回来了?”
卫洵好像反应冲钝一样目视前方,过了半天才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这话倒是真的,他赶回来的确是有正经事要说,碰见沐嘉树和方静帧那完全就是一场意外。
沐言睿的生日过后恰好赶上新兵集训,卫洵分到了五个小队,只好在第二天就立刻赶回了部队,他本来心里就憋得慌,一段训练结束之后谁也不想搭理,自己叼着根烟蹲在营房后边看云。
过了一会烟抽完了,卫洵又拿出一根,还没有点火,身边就殷勤地递上来一个打火机,打着了火向他凑上来。
卫洵偏头躲开,看着对方身上的教官服:“……王队长,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他是五个小队的总负责人,训练的时候负责来回巡视监督,每个小队另有一位队长充当教官,负责教新兵们打军体拳。
这个王队长全名是王岩,就是第三小队的队长,卫洵本来认识他,只是刚才巡视的时候心不在焉,这会才反应过来。
王岩笑着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卫少,我想跟您说个事情。”
卫少……还用上这个称呼了。卫洵心里有点警觉,不动声色地道:“你说。”
王岩道:“是这么回事,就是咱们第一小队的队长有个舅舅,在电影局工作,然后呢,不小心把沐三少给得罪了。那事没过去多久,他舅舅那位置就莫名其妙被人顶了,现在正在家等通知……哎,要说其实这里面也都是误会,赵队长听说卫少你跟沐家人都挺熟的,就想在你这求个情,不行的话就是递下消息透个口风也好,看看这沐少怎么才能消气,赵队长再想办法补救。”
“噢,是这么回事啊。”卫洵压住怒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那王队长既然上我这里递话来了,也应该实在点说清楚,具体他们究竟是怎么得罪沐少了,你不能让我不明不白的就去跟我兄弟说情吧?”
王岩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要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就连他也不是很清楚,於是试探着说:“卫少要是不介意,不如我把赵队长叫过来亲自跟你说吧?”
卫洵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随手把那支根本就没抽过的烟扔到地上用脚碾了碾,就在附近观望的赵平山已经走过来了。
卫洵不耐烦地说:“要说什么,快说吧。”
赵平山愣了一下,心道刚才王岩还说卫洵这人没什么少爷架子,平时挺好说话的呢,他也没看出来这好说话在哪里了呀。
他的表情变得更谨慎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
卫洵说:“事大事小我自己会判断,你既然找到我了,就老老实实说话,别扯那没用的虚套子。”
赵平山不敢胡编,只好一五一十地把那天和沐嘉树吃饭时他和冯建龙说的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最后又颇有技巧地补充说:“我们那个时候真的是不知道三少的身份,的确是得罪了,一直想当面跟三少道歉,就是见不到人。虽然说起来,这个事里面三少可是一点亏都没吃,但架不住我心里过意不去。卫少,你看……”
话还没说完,卫洵甩手起身,一把攥住他的领子把他拎过来,声音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还想让他吃点什么亏?”
赵平山连忙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
不就是一个男的被口头上调戏了两句吗?调戏的又不是他,生这么大气干什么。赵平山打量着卫洵的表情,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部队里面不让私斗……”
“干什么呢?集合了没听见啊!卫上校,把手松开!”
一声呵斥及时阻止了赵平山挨揍,走过来的人是他们曾经的教官邓立,现在已经四五十岁的年纪了,目光十分锐利。
卫洵松开手,赵平山忙不迭地后退。
邓立盯着卫洵,严厉地道:“干什么!”
卫洵吸了口气道:“报告长官,我刚才发现赵队长在训练新兵军体拳的时候有几个动作不标准,想和他切磋一下,请邓少将批准。”
邓立看了他一会,卫洵脸上的怒色已经掩去,表情十分沉稳,他就说:“那你们两个就去演示一下吧。”
直到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训练场中间了,赵平山的内心还是茫然的,他有点弄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明明是求情来的,为什么要和他打架?卫洵到底在气什么?这位小爷可是卫家的祖宗,他是肯定不敢赢的,可是假如让着他的话,应该怎么让才能显得不动声色,让对方出了这口气而不是觉得被小瞧了,也是不太好办。
赵平山很为难,但是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真的是想太多。
卫洵拉开架势,喝了一声:“动手!发什么呆!”
赵平山咬咬牙,抬腿横扫,踢向卫洵的右肩,卫洵出掌,横切,架住他的脚,反手一扭,将赵平山向后推出去几步。
赵平山踉跄后退,想着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假装摔倒认输,还没有想好,卫洵已经一个右虚步上前,双手成掌同时内砍,击向赵平山两侧肋骨。
这一招“虚步斩肋”是军体拳的标准动作,赵平山自己也练,却是头一次见人使得这么快,心里一慌,也顾不得想有的没的,双掌外翻,架住卫洵的手之后迅速反扣他手腕。
卫洵唇角稍微上挑,一言不发膝盖上顶,正中赵平山小腹,赵平山扣着他的手立刻就松了,连忙旋身飞踢。
卫洵一个转身轻松避开,双脚交错变成马步,拳头横扫击中对方下颏,紧接着飞起一脚,赵平山瞬间飞到两米开外。
卫洵从容站好,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平山,慢慢说:“这招‘反弹侧击’的要点就是下盘稳,动作准,不能单单追求速度。你的步子太虚。”
周围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卫洵走到赵平山身前,伸手将他拉起来,敬了个礼淡淡道:“赵队长,不好意思。”
赵平山惊魂未定,狼狈地喘着气,苦笑道:“没关系……是我技艺不精。”
卫洵转身,敬礼:“报告长官,演习完毕!”
邓立不多评价,就代表赞同卫洵的说法:“归队,继续训练。”
赵平山走回自己的小队前面,卫洵站在最中间命令:“全员——稍息!立——正!军姿,两个小时。”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训练继续。
训练结束之后,赵平山又一次硬着头皮凑到卫洵面前:“卫少……”
卫洵打断他:“不用再说了,我的话就代表沐家的态度,我现在可以直接告诉你,这件事我们不会再追究。只不过你舅舅被撤职,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自己有黑料,自己做出来的结果自己担着吧。”
话说到这份上,刚挨了揍的赵平山也不敢再有什么异议。卫洵的做法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虽然现在身上还有几处隐隐作痛,但都是皮肉伤。
干他们这一行的,要是真的想黑人,用点技巧把人给打出内伤还让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并不是一件难事,卫洵显然不屑这样做。
赵平山身上虽然疼,但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他知道像卫洵这种行为磊落的人,要说不追究那肯定就是真的不会追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哥哥,你生气了啊,那你就不要大意的上吧(*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