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过了一会，沐嘉树看着天花板说：“三哥，你明天就回去吧。这万一要是让卫伯伯知道了，又得收拾你。”

卫洵说：“他知道。”

沐嘉树一愣，与其说是没反应过来，倒不如说有点难以置信：“他知道什么？他居然知道你出来找我？”

卫洵说：“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我喜欢你，知道我出来找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再跟别人过了。我这是征得他允许的。”

原本正漫不经心注视窗外夜色的沐嘉树猛地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卫洵。

即使不用扭头也能想像到对方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了，卫洵的唇角悄然扬起，又连忙抿嘴掩饰住自己淡淡的笑意。

沐嘉树想说话，又一不小心咬了舌头：“你在说什么？你爸你妈居然都、都知道你要来了还赞同？你……你扯淡呢吧？”

卫洵忍不住哈哈大笑，床板微微地晃动，窗外传来“扑棱棱”一声夜鸟振翅的动静，一只蓝斑八色鸫划破岑寂的夜色，向着远方飞去了。

“大概他们心里比你更清楚一点，我对这件事的认真程度吧。”

沐嘉树哑口无言，掀了一下被子翻过身去，用后背冲着卫洵，打算睡觉。

他这个明显抗拒交谈的动作在这种时候看起来有点孩子气，卫洵笑了，用手将沐嘉树的被角掖了一下，手指无意间划过对方脖颈侧面的皮肤，他微微一怔，看沐嘉树没有反应，这才收回了手，轻轻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睡不着。

直到卫洵的手收回去半天了，沐嘉树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背在自己脖子上蹭了蹭——他老是觉得那块皮有点不对劲，又热又痒。

身后的卫洵没有动静，沐嘉树侧耳听了一会，发现对方的呼吸声十分均匀，显然已经睡着了。这家伙果然是人傻心眼实，认准了一件事就不再考虑权衡，这样一来倒也轻松得很。

沐嘉树静静躺了一会，还是没有分毫睡意，反倒有些想抽烟。他从床上悄悄地坐起身来，披上外衣，正打算穿鞋，卫洵忽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在他刚才的位置摸了一圈。

沐嘉树：“……怎么了？”

卫洵大概是白天太累了，并没有醒，刚才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他的嘴唇动了动，轻声说了两个字。

“小树。”

沐嘉树鬼使神差一样把手递了过去，下一刻他就被卫洵拽住，被迫地俯身、俯身、整个人躺在床上、被抱住。

沐嘉树：“……”都怪自己欠！

卫洵心满意足地收紧手臂，又安静下来。

他长得英气，又从小在军队训练，白日里看着总是显得气势凌人，这个时候静静地躺着，看起来就要温柔许多。但两道长而深浓的剑眉，以及轻轻抿起的薄唇，仍旧显出了一种坚毅安稳的气质。

挣脱他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沐嘉树不太想面对清醒状态下的卫洵，也就并没有动弹。他本来打算等过一会卫洵的手松了之后再脱身，却没想到躺在对方的怀里，刚才一直冲冲不来的睡意反而渐渐涌了上来，他也很快就睡着了。

“完了，我被三哥传染了傻病。”

这是沐嘉树在睡着之前，脑子中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卫洵放开沐嘉树的时候表情有些惴惴，像是怕他生气，沐嘉树倒依旧淡淡的，只说了句：“下次睡觉给你买个熊抱着。”

卫洵笑着摇摇头：“你今天还有什么行程安排？”

沐嘉树说：“找好玩的地方转一转吧。”

“嗯？”卫洵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因为无论怎么看，沐嘉树都不像是那种在处理完公事之前有兴趣到处游玩的人。

沐嘉树斜了他一眼：“反正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可能回去了，我总不能真的让你可怜兮兮地骑着个小破摩托当一路跟班吧？咱们先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景点特产的，也可以给家里带……三哥，卖惨卖赢了，高兴吗？”

虽然达到了目的，但猝不及防被心上人揭穿了老底的感觉也是相当跌份，卫洵怒而呵斥：“没大没小的，反了你了！我那就是没准备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好好好。”沐嘉树举了举手，“总之先去给车子加油吧。”

卫洵骂完人就怂了，看他没生气，乖乖道：“嗯。”

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又说到了一起，大概是从小到大相处的太熟悉太自然了，他们之间的尴尬几乎维持不过十分钟就要消融，其实放在这种境况之下，也是件很令人烦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