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洵原本还想着带上沐嘉树,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人家好不容易邀请一次,两个人都离开也的确是有点不妥,於是说:“也好,那我去了。”
他说了走又不走,伸出小拇指,跟沐嘉树道:“刚才说的事,拉勾上吊……”
沐嘉树一笑,勾上他的手指:“一百年不许变——卫三傻,你幼不幼稚?”
卫洵唇角扬起:“我就记得小时候咱们拉勾,让你当我媳妇,结果这事长大之后果然应了。可见如果诚心所求,心愿总能够实现。”
他说完话,伸手轻轻搂了下沐嘉树的腰,转身骑着马顺来路折了回去。
沐嘉树目送着卫洵的背影消失,自己看了看时间,也觉得出来的太久,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回去应付一下才好,他在这里有专门的休息室,沐嘉树打算先过去洗个澡把骑装换下来再回大厅,刚刚一提缰绳,就听见身后有人喊:“等会我。”
沐嘉树策马转身,发现是沐浩倡过来了,於是在原地等他。
沐浩倡骑了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很快就到了他跟前,忍不住多看了沐嘉树几眼。
沐嘉树平时给人的感觉多数是安静而文雅的,此时穿着骑装坐在马背上,整个人平添了一种蓬勃的英气。
沐浩倡道:“你的马果然骑的挺好的,我听爸说过。”
沐嘉树手里把玩着马鞭,迎着风眺望远处的草原,随意道:“你也是,马术很不错。”
沐浩倡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马肋,拨转马头跟沐嘉树并肩而行:“你还记着上一次来马场的事情吗?”
沐嘉树道:“你指什么?”
“就是当年在马场骑马的事……”沐浩倡忽然很想有人能陪他回忆一下难得的小时候,“那一回我从马背上掉下来,还是你救的我。我其实……”
沐嘉树打断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印象?二哥,你在说什么呀?”
沐浩倡:“……”抆。
他刚才当着人前一直对沐嘉树小树长小树短的充样子,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招,差点没被噎死。
沐嘉树一脸纯良:“对了,二哥,我正好有件事要问你——我记得你和文少的关系曾经还过得去是吧?”
他的话题变得太快,沐浩倡原本是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刚要说话,就被沐嘉树的话截了回去。
他听到一个“文”字,脸色立刻转冷:“是又怎么样?”
沐嘉树像是看不懂他的神色一样,慢悠悠道:“我是有些费解,文家最近生意上出了大漏子,一批货被海关扣了,资金不够又赔不上,文少和文小姐还摊了官司,在这种情况下,文少居然还能出来招摇过市,甚至带上了他那位平时联系也不算多的旧情……这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沐浩倡皱了下眉,突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明白沐嘉树是在试探这件事是不是出於自己的授意……还真不是。
沐浩倡想解释,可又不知道文慧在搞什么鬼,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多说。
毕竟他和沐嘉树现在关系微妙,既要防着文慧突然发疯害他,又要挡着沐嘉树这边收拾文慧,也不可能什么事都交心。
沐浩倡道:“文世和那个缺心少肺的东西,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沐嘉树点到为止,不再多言:“说的也是。”
沐浩倡被沐嘉树这么一说,心里没底,一心想着找文慧问个明白,顿时没了骑马的兴致,又随便跟沐嘉树说了两句就走了。
沐嘉树也勒住了马,不远处的一个驯马师看他有下来的意思,连忙小跑着过来扶他。
沐嘉树摆了摆手,自己按着马鞍轻松一跃,稳稳落在了地上。他把缰绳交给了驯马师,径直回了休息室。
他一边走还在一边琢磨,沐浩倡虽然没说,但以他刚才的反应来看,这件事他肯定不知道。要真是他算计的,被自己这么当着面点出来,沐浩倡得意还来不及,不可能连嘴炮都不放一个就撤退了。
不是他那就是文慧,文世和不像那种敢自作主张的人……文慧想干什么呢?
沐嘉树回到了自己的单间休息室,关上门,手还没有完全放下,他突然神色一凛,重新转动门把,飞快地将大门打开就要出去。
“别动,关门,反锁。”
身后有个声音冷冷地说。
一柄手枪正抵在他的后脑勺上。
沐嘉树不由苦笑,文慧想干什么,这一回他算是知道了,可也晚了。
这可真是事后诸葛亮,他这两辈子真的是和密室谋杀很有缘啊。。
沐嘉树慢慢地举了下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反抗,按照对方的吩咐把门重新带上。
带门的同时,他的目光微微下垂,在地上看见了三双脚。
来的人有三个,还带有武器,而他两手空空,估计最起码在这个房间里是不能反抗了,不过看对方的意思,应该也不会立刻杀了他……
沐嘉树一边想着一边转过身来,心里忽然一凉。
和他刚才想的不一样,来的三个人脸上没有任何遮掩,也就是说,即使对方目前的目的不是来杀他,但大部分的可能性是即使完成了任务,也不会真的放了自己。
这样的人多半都是亡命之徒,抵在他身上的手枪可没有一时半会的放松,如果跟着他们走或许还能见机行事,拒不配合弄不好还真的要完。
领头的黑衣男人见沐嘉树没有反抗也没有大喊大叫,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来沐少真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啊。
沐嘉树被绑的像个粽子一样塞到后座下面的时候,心里悄悄地感慨了一句。
对方的本事比他想像的要大——这处马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随便便进来的,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贵,不远处就是一个军事训练营,常年有人把守,虽然他的休息室地方有点偏,但是能顺顺利利地被人弄出大门,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拖到后面的停车场里,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衣服,被伪装的像一堆胡乱放在地上的大件行李,两眼一抹黑,索性在颠簸中闭目养神。
不,其实沐嘉树不知道,有一个人还是看见他了。
黎青也很郁闷,他觉得如果说之前的沈树对於自己来说是一个用的非常顺手的跟班,那么现在就彷佛一颗光芒万丈的衰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次看见沈树,就遇不到好事。
黎青之前得罪了沐浩倡,文世和怕他惹麻烦,立刻翻脸,让他赶紧滚出去,黎青心里也知道,这回自己一旦离开了,估计这辈子是真的没有什么接触到这个圈子的指望了。
或许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帮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或许还能自我麻痹一下,但出入过一流场所,住过别墅,坐过豪车,再让他回到过去那副人人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样子,实在是怎么想都不甘心。
黎青回忆了一下,觉得他到沈树身边捡钱的时候,对方的样子可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动於衷,他本来就是为了沈树而来,现在还没搭上话试试对方的反应,多少还是有点遗憾,於是被赶出来之后犹豫了片刻,决定去沈树的车边等他。
他没想到连这样都他妈能撞上绑架案!
黎青眼睁睁看着那辆绑架沐嘉树的车子绝尘而去,实在没有鼓起勇气凑上去,甚至连车牌号都没有看清。
绑架沐嘉树的几个人让他想起了上次被堵在小巷子里挨揍的事情,心里在感到害怕的同时,又涌上一层喜悦。
其实这也是一个机会!
他可没有那么傻,虽然心里面对沈树很嫉妒,但事实上他被绑架了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幸灾乐祸是最愚蠢的行为。
看刚才沐二少和那个见过几次面的大少爷对沈树的态度,黎青觉得如果自己及时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肯定就是立了大功了!
那么到时候表现出焦急的样子在他们面前多露露脸,不管到时候沈树能不能活着回来,好歹这也是个人情啊。
想到这里,黎青精神一振,感觉人生又重新燃起希望!
眼下报警是最快捷的办法,但是他可不能打电话报警,电话毕竟是匿名的,被人抢了功劳怎么办?他虽然没有办法联系那两位少爷,但也得亲口把这件事情说给什么人听,然后盯紧一点,争取一次性露脸。
心中的恐惧已经完全被热切冲淡,因为文世和放了话,黎青不能回马场,他想了想,向着不远处站在军事训练场门口的两名军官走过去。
田勇站在训练场门口,听见于宪提起卫洵来过了,心情正不太好:“他明明知道我在这边,也没过来看看?”
於宪苦笑:“兄弟,我可尽力了,我说你在这边,问他要不要过来看看,人家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他都没忍心说卫少爷当时的脸色可挺不耐烦的。
田勇不甘心地说:“会不会是你没说清楚?”
於宪忍不住了:“老田,也不是我说你,你惦记那点事就别瞎琢磨了,不可能的。那卫洵跟咱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别说他肯定看不上你,就算他看上你了,他们家能让他找个男的?这不开玩笑嘛?你不怕卫政委一枪毙了你?”
田勇道:“我是喜欢他这个人,又不是相中他的家世,大不了到时候跟家里断绝关系,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就算他没钱没势了,我也不可能变心,怕什么。”
於宪:“……”
他实在无言以对,恰好这个时候,身后有个声音道:“两位军官……”
于宪乐得有人打岔,立刻转头,看见说话的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於是道:“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
黎青道:“我刚才看见有人被绑架了!请问两位有没有办法联系上马场里的人?被绑架的是沐家的三少,我看见他是被人从马场里绑出来的!”
这一连串的话一说出来,田勇本来有点不耐烦的脸色立刻僵住,於宪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回头道:“我今天上午好像还看见他和卫上校在一起来着……不行,我得给他打个电话!”
黎青虽然见过卫洵几面,但每次都是匆匆一瞥,不知道他说的卫上校是指哪个人,但是看见他要打电话立刻就急了,心道这个信应该让我来报啊,他道:“不好意思啊,能不能麻烦你先去追人?那辆车刚走了不久,再晚会错过时机的……给我个电话号,我来打就行了。”
於宪道:“也是,好!你记住车牌号了吗?”
黎青:“……我没看清……是辆小轿车。”
田勇道:“老于,你去查监控吧,查完了先找几个离得近的跟上剩下的交给我。”
於宪来不及再跟他多说了,果断道:“行!”
他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黎青期待地看着田勇:“这位兄弟,你那里有电话号码吗?要不然让我先给沐少的家人报个信?或者能进马场的话,咱们进去也行,沐少的二哥在里面呢。”
田勇点了点头:“你跟我来。”
黎青以为他要带自己进去,跟着田勇一直绕到了营地后面,跟着被一记手刀给劈晕了。
他倒下之后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mmp,千防万防,这个功劳还是要被别的小婊子给抢去了!”
田勇吧黎青拖到草丛里扔下,磨蹭了一会,还是慢吞吞地拿出了手机。
他不是想跟黎青抢什么头功,而是根本就不愿意让卫洵知道这件事,只是这个借口可不好找,为了不做的太明显,还得见机行事。
他拨了卫洵的电话号码,过了几秒钟被接通了,说话的却不是卫洵本人:“您好,请问哪位?”
田勇冲疑了一下:“你……不是卫洵吧?我打错电话了?”
很少有人这样直呼卫洵的名字,家人都叫小洵,外人怎么也得用个敬称,对方很明显顿了一下,随即道:“没有。不好意思,卫少现在正在处理一些事情,他的手机在我这里,您的事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话可以和我说。”
虽然没有和卫洵说上话,但对方这个答案可是正合田勇的意愿,他立刻又装作冲疑的样子,反问了一句:“他现在是不是很忙?”
废话——但作为专门替卫家人处理杂事的勤务兵,小魏已经修炼出了一定的涵养,他依旧平心静气地说:“是的,他目前不在。您有什么事我可以及时转告。”
“不用了!”田勇挂断了电话,似乎生怕对方反悔把卫洵给叫过来。
小魏一脸懵逼地看了看手机萤幕,自言自语了一句:“……所以说他打电话到底是要干什么?这根本就不是真心要说事吧。”
虽然这样嘀咕着,他还是收起电话走回办公室,对正在翻看笔录本的卫洵说:“三少,刚才有位先生打电话过来,似乎有事找您,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卫洵一手拿着笔录本,另一只手上夹着根烟,却没有抽,只是闻着烟草燃烧散发出来的味道,他本来在想着什么,听了这句话头也不抬地伸手:“谁啊,我看一眼。”
小魏一边往外摸手机一边道:“联系人姓名显示的是田勇……”
卫洵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小魏:“……”
卫洵的目光依旧在本子上,道:“吭哧瘪肚的肯定不是正事,我现在没工夫搭理他,不用管。”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表情忽然凝固住了,手里的烟落在了地上。
小魏等了一会,没见卫洵说话,忍不住道:“三少?”
“这、这纸你看过没有?”
卫洵一下子站起来:“文慧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个男友的名字叫宋权?你看见了吗?!”
小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老老实实地回答说:“看见了。这人好像还有点身份,听说跟保险业的宋家是……”
卫洵:“手机给我!”
他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祥感,飞快地按出沐嘉树的电话号码,一声、两声……电话接通了。
卫洵心中吊着的那口气猛地松了下来,急切道:“小树,你……”
“卫洵!”沐浩倡的声音传过来,“我哥没跟你在一起?!”
他给文慧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想想实在是心里发虚,於是想找沐嘉树再问问,结果发现门被反锁了,怎么叫也叫不开。
沐浩倡当即让人把休息室的门给砸了,进门就看见沐嘉树的手机落在地下,房间里一片凌乱,心里本来已经忐忑不安,再接到卫洵的电话,情急之下连“三哥”都忘了叫。
卫洵比他还要着急,可没功夫掰扯这些:“没有!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人简单地交流了几句资讯,同时意识到沐嘉树似乎是被人给绑架了。
卫洵在那一瞬间几乎觉得自己魂飞魄散,整个人都木了,小魏叫了他两声,他梦游一样转过头来,顿了一会,忽然说:“把……毁容案最新的资料给我!”
他原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警察局,结果到了以后听人说文慧基本上交往超过三个月的男友名单都调查了出来,立刻先看了名单,这个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关注那个案子。
小魏愣了一下,不知道卫洵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看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然而他并没有发问,训练有素地将名单递上。
卫洵迅速翻开,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果然看到了宋权的名字。
他与那些真正持刀伤人的人联系的时候,虽然使用了很多办法隐藏身份,但所用的干扰软体已经在今天凌晨被警方破解——所有的电话,全部出自于宋权本人,他竟然连一个替代或是帮忙的下属都没有!
宋权的败露、宋权与文慧的关系、文世和的出现、小树,小树的失踪……所有的事情迅速地串联起来,电光石火一般掠过了卫洵的脑海。
他干脆俐落地合上卷宗,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吩咐道:“把所有能带的人都叫上,看现场,查监控,告诉毁容案这一边的负责人,有了宋权的消息,第一时间和我联系!”
沐浩倡放下电话,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一脚踢翻了身边的椅子,马场的老板脸都吓青了,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打电话报警。
沐浩倡吼道:“让他们快点!”
他心乱如麻,顿了一下,又想起父亲病还没好,放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先别让我爸知道。”
正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沐浩倡低头一看,手上的电话没有任何反应,他想起这是沐嘉树的手机,连忙放到一边,又去拿自己的。
是文慧。
沐浩倡脸色阴冷:“喂?”
“浩倡,你刚才给妈打电话了?”
沐浩倡捂住话筒,回头盯了马场老板一眼,吓得他立刻退了出去。
“浩倡?”
沐浩倡道:“你他妈在哪呢?为什么我之前打了那么多遍的电话你到现在才回?文慧,你又干什么缺德事去了?我问你,沈树呢?!”
文慧道:“在我这呢。”
沐浩倡咬牙切齿:“你又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倒是体现出文慧多年养成的女强人性格了,她没有在这种不适宜的时机跟沐浩倡多解释什么,只是简单地说:“他失踪的事已经被发现了?警察去了吗?你想办法把人甩开,来我这里,我把位址发给你。”
沐浩倡道:“发什么疯?我不去,我警告你,你快点放人。马上!不然别怪我下手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