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将军有些无奈,「公主,虽然咱们和范、任两家不熟,但是见了面总要客气几句的,对不对?十三郎是晚辈,过去道个别,实属人之常情。」
乐康公主面沉似水。
安东将军知道她的脾气,没办法,只好下车去问了问,稍后回来,告诉乐康公主,「朱雀大街现在清道,不许通过,十三郎便过去提醒一声。公主,这样的事惠而不费,十三郎做的很对。」
乐康公主脸色更难看了,「我竟不知道,十三郎从何时起变的这般体贴人了?他生的如冰似雪,性情也如寒霜一般,又有谁不知道呢?」
安东将军不知她为何生气,莫名其妙,只得好言劝她,「公主莫要多思多想,十三郎年纪渐长,做事便比从前周到。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乐康公主冷笑几声,恨恨的咬牙,「依我看,十三郎分明是对任家那个没皮没脸的小丫头另眼相看了!」
「十三郎?八娘?」安东将军愕然。
「不可能的。」他很快回过神,连连摇头,「家世相差悬殊就不说了,桓家和任家又从无往来。若八娘是范家的女儿,倒有几分可能……」
范家的祖先可追溯到西汉年间,那时便出了几位官至两千石的朝廷大员,之后一直兴盛不绝,绵延至今。任家就差得远了,祖先大概在东汉末年才出了位朝中高官,之后族中子弟也没什么特别有出息的,平庸之人如任刺史者居多。虽然勉强也可列为望族,到底声势差得太多了。
「什么范家的女儿。」乐康公主怒气冲冲瞪他,「范家的女儿哪里配得上十三郎?十三郎和咱们阿敏才是天生一对呢……」
安东将军惊的差点儿没跳起来,结结巴巴道:「阿,阿敏?」
「对,阿敏。」乐康公主紧紧盯着他,「你说,咱们阿敏和十三郎如何?」
安东将军心乱如麻,「十三郎当然是极好的,咱们阿敏更是没的说,可是……可是阿姐何等锺爱十三郎,应会为他迎娶身体康健的新妇……」
「我费尽千辛万苦请到杜大夫是为什么?把杜大夫当成活祖宗敬又是为什么?」乐康公主冷冷道。
「原来公主是存了这个心思……」安东将军如梦方醒。
寿康公主和乐康公主再怎么姐妹情深,也不可能为桓十三郎迎娶一位身子弱、常年生病的新妇。乐康公主若想嫁女到桓家,就必须先设法医好了瘐涵的身子。这,才是她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到杜大夫、留他在乐康公主府的原因。
如果瘐涵是要嫁到次一等的人家,就算身子不好,夫家也只能敬着、捧着,不敢有丝毫怠慢。桓家,却是完全不同了。
「我这心思如何?」乐康公主盯着他追问。
安东将军呆了呆,「阿敏是好孩子,十三郎也是好孩子,如果他俩都乐意,我自然乐意,乐意的不得了……」可是,他俩乐意么?乐意么?
乐康公主怫然,「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哪轮到十三郎和阿敏自作主张?」
安东将军唯唯。
乐康公主这句话倒是没说错,婚姻之事,本来就应当是父母之命。当然了,通情达理的父母总要问问子女的心意的,若子女不喜,又哪里舍得勉强他们呢?
乐康公主望向窗外,目光凛冽,「那个任八娘太讨厌了,在我的公主府,在瘐家,我不希望看到她,永远不希望看到她。」
安东将军愁眉苦脸,少气无力的点头,「好,知道了。」
想起那个和他的阿敏很投缘、很要好的任八娘,他心中有几分怜惜。可怜啊,这位女郎才踏入京城,便要被乐康公主拒之门外了。乐康公主府、瘐家拒绝她,其余的世家豪门大约也不会对她假以辞色。花朵般的女郎,却全无前途……
任江城掀开车帷往外看,对这古老又繁华的京城满是好奇。
「阿令,过几日舅父带你四处转转。」范静骑着头大青驴慢悠悠跟在车旁,笑着说道。
「太好了。」任江城喜之不尽。
「阿令要吃遍建康,玩遍建康呢。」任平生也笑。
他骑的是匹纯白色良驹,马和人一样出众,引得路上少妇、女郎纷纷侧目。
任江城叹息,「现在我又想变成四岁了。如果我今年只有四岁,便是整天像只小猪一样只知道吃吃吃,也不会被人笑话啊。」
任平生和范静都被她逗笑了。
到了范家,任江城先拜见了范静的妻子郗氏。郗氏年近四十,面庞似圆月一般丰满明亮,眉毛和眼睛却是细细的,并不是很美丽,不过仪态十分娴雅。她含笑命任江城免礼,握着她的手细细看过,回头对范静笑道:「俗话说外甥肖舅,真是说的一点也不错。郎君,阿令眉目之间,和你有几分相似。」范静忙重新打量任江城,「娘子说的不错,阿令是有几分像我。」
任平生神色温柔,微笑道:「阿令的相貌,像她阿母。」
任江城见他如此,猜测他大概是想念远在嘉州的范氏了,乖巧的冲他笑了笑。
任平生目光更加柔和。
范静和郗氏有一子一女,儿子今年十七岁了,名叫范琛,女儿比任江城大几个月,名范瑶。
范瑶,范瑶……任江城在心中念叼了几遍,不知怎地总是想起明教那位风流倜傥的光明右使,好容易才忍住了笑意。
范琛和范瑶相貌都很清秀,拜见过姑父任平生,又和表妹相见厮见了。范琛不大爱说话,范瑶比他活泼多了,好奇的问着任江城,「表妹你从宣州来,路上有什么奇闻异事么?有没有看到好景致?」任江城嫣然,「这个么,说来话长。表姐,改天我细细告诉你。」
「好啊好啊。」范瑶连连点头。
她上前握了任江城的手,笑的很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