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江城谣 春温一笑 3938 字 2个月前

秦参军现出抱歉之意。

他是忠厚人。如果不是性情忠厚,也不会轻易便被萧庆正利用了。见范静这做哥哥的明明很伤心,却强自克制,很同情,也很钦佩。

他正要开口说几句客气话,胸口一阵难受,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任平生皱眉,「秦兄,你伤还没好,应该好好休养才是。尊夫人不知你伤势没痊癒么,怎地便放你出门了?」言下之意,对明知秦参军伤还没好便把他派出来的人很不满意。

秦参军拍拍胸口喘息片刻,温声道:「王妃也是突遇变故,六神无主,这才将我唤了去。任兄,咱们同僚多年,相知甚深,我也不说客套话了,实言相告。今天的事表面上看是有侍婢欲向你一家人下毒手,实际上却是……」说到这儿,他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任平生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位是我舅兄,一家人,秦兄但讲无妨。」

一则范静不是外人,二则中毒遇险的是他亲妹妹,任平生和秦参军密谈,不应该避过他。

秦参军略一犹豫,苦笑道:「陵江王府的事,咱们是清清楚楚的,不知道范仆射可听说过么?大王膝下有三子,长子萧净乃妾侍所出,生母身份卑微,连姓名亦不为人知;次子便是世子萧凛,王妃嫡子,性情温和善良,信佛教,爱惜生灵,向有贤名;三子是颜夫人所出,名萧准,三公子长相随大王,性情脾气也随大王,美如谪仙,却酷爱上马征战。这三个儿子之中,恐怕有许多人会认为大王最喜欢的三公子吧?其实这只是世人的愚见罢了,三位公子全是大王亲生的,哪个他不爱惜?」

范静对陵江王府的事知道得真还是不多,听秦参军讲的很详细,便静静的倾听。

任江城和范瑶也听的津津有味。

三个儿子,同父不同母,陵江王又家大业大的,这要是不争不抢的,反倒不正常了。

秦参军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事发之后,武主簿和褚参军连口水也没顾得上喝,一直在清理、审问。唉,任兄,这件事查到最后,似乎是和……大公子、三公子的人有关……」

当着范静的面他本来是不想说这些陵江王府的家丑的,可是,范静是范瑗的哥哥,人家亲妹妹现在还昏迷不醒呢,于情於理,他也应该对范静有个交待。

「秦兄,王妃这是查清楚了么?」任平生冷冷问道。

秦参军有些尴尬,吱唔道:「也不算查清了。不过,形迹可疑的仆从和侍婢之中,查到有人和大公子、三公子的心腹之人过从甚密……」

「也就是说,只是怀疑。」任平生语气冷静。

秦参军感慨,「是,只是怀疑。」沉默片刻,道:「任兄,我当时若不幸伤重而亡,或许有人会怀疑中郎将是有意将我推向桓十四郎刀下,那也只是怀疑。」

范瑶又冲任江城伸出了大拇指。

怪不得陵江王妃要把秦参军这伤没好的给叫出来呢,他说话有说服力啊。

他的经历,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要唤起任平生对萧庆正,以至於对陵江王长子这一房人的愤恨,看到秦参军便可以了。

良久,任平生方徐徐说道:「秦兄,我明白了。」

秦参军大喜。

他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一趟,使命完成,不虚此行。

范静、任平生和秦参军本来是在厅堂密谈的,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连个仆役也没有(当然还有屏风后的任江城和范瑶),这个时候不应该有人进来打扰他们,可是外面竟然响起匆匆的脚步声,「郎君,陵江王府的武主簿来访,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求见!」

任平生和秦参军同时大吃一惊。

「十万火急,会是什么事?」秦参军惶然道。

任平生挣扎着要起来,「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秦参军和范静一起把他按住了。

范静命令,「快快有请!」仆役答应着去了,没过多久,武主簿便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不好了,廷尉左监谢平到了陵江王府,声称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查案,当即便审问起犯人来了!」

「这……这……廷尉如何知道此事的?」秦参军又惊又怒。

「桓十四郎和瘐家小郎来找杜大夫,曾在王府门前闹过。」武主簿硬着头皮说道。

秦参军一声长叹,「这可麻烦了。」

「麻烦什么。」任平生冷冷道:「做些手脚,让他们最终查到这只是下人心怀不愤,意图向主人报复,不就行了?哪家没有不知轻重的下人,这也算不得什么家丑。」

秦参军和武主簿惊讶片刻,欣喜的点头,「对极了!」

如果查到幕后主使的是萧净或萧准,这自然是陵江王府的家丑,让人笑掉大牙的丢人事。如果只是下人不服主人管教,要向主人报复,虽然也不是好事,但是就好听多了。

只要不是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就不相干。

秦参军和武主簿便要回陵江王府,任平生也奋力想要起来,可惜气力不济,累得一额头汗珠也是自己无法起身。范静一把按住他,生气的质问:「我阿妹还在床上躺着,昏睡不醒,小外甥也是一样,你这一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阿妹和两个孩子怎么办?」秦参军和武主簿都不好意思,「任兄也太信不过我们了吧?这种小事难道我们办不好?」安慰任平生几句,嘱咐他好生歇息,告辞了,匆匆离去。

任江城从屏风后绕出来,「阿父虽是装病,却也是真的累着了。您现在什么也别管,赶紧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商量。舅父,您也是,早些安歇。」她扶着任平生,范瑶拉着范静,各自把他们拉走了。

任平生还有心事,不过,上床之后,任启忽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软软糯糯的叫了声「阿父」,任平生的心登时化成了一滩水,抱住幼子亲了亲,低声道:「阿倩,好好睡,明天什么都会好的。」任启乖巧的答应了一声,小身子往他怀里拱了拱,又朦胧睡去。

任平生抱着爱子,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次日清晨,任启一骨碌坐了起来,眼神和平时一样灵动,「阿父。」任平生看到爱子这样,神清气爽,心花怒放,「阿倩。」抱着他亲了又亲。

「阿母呢?」任启奶声奶气的问。

「在这里。」任平生抱着他下了床,走到范瑗床边。

范瑗这时也醒了,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大一小两张美丽的面庞,温柔的笑起来。

「气死我老人家了!」外面传来杜大夫气呼呼的声音。

「还大夫呢,还神医呢,气大伤身,知不知道?」任江城不客气的训他。

「小丫头你还想不想让我老人家替你阿母疗毒了?」

「神医大夫你还想不想吃我煮的美味佳肴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让着谁。

任启侧耳倾听,咧开花瓣般的小嘴,咯咯咯的笑了出声。

「多美的声音啊。」范瑗低叹。

「娘子,你这是说咱们阿令和杜大夫的争吵声么?」任平生笑。

范瑗听了听外面的声音,也笑了。

「我昨晚先是被什么公主将军盘问,然后又被什么廷尉盘问,烦的我老人家都要脾气了,你知道不?」

「被他们盘问了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呀?」

「没良心!不是因为你,我老人家能遇上这些个麻烦?」杜大夫怒气冲冲。

任江城大概没理,声音忽地低了,柔和了,「那什么,杜大夫,要不您干脆住到我家算了。我家在青云巷,院子蛮大的,种满奇花异草,你要什么草药我都能给你找着……」

「小丫头,你小气死了,这话也不早说!」杜大夫更加生气,怒发冲冠,「我老人家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你知道么?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