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2)

江城谣 春温一笑 3538 字 2个月前

第75章 075

王静之很快吩咐送客。

任荣生从王丞相府出来之后,不知不觉背上全是冷汗。

虽然是盛夏天气,迎着风一吹,也觉寒意入骨。

他很快便乘牛车离开了。坐到车上,他心有余悸,暗暗抱怨起王氏,「真是妇人之见,若听了你的话到衙署逢人便讲家丑,我这尚书都令史大概也做不长了。没见识的妇人,最耽误事的便是你了,从前和六娘一起害苦我还不够,现在还要继续害我。哼,看我回到杏花巷之后,如何和你算帐!」

任荣生走了之后,一位中等身材、眼神精明的老者进来向王静之笑道:「恭喜大公子,为丞相大人除去一桩隐患。」王静之含笑站起身,「庄公请坐。这还要多谢庄公。若非庄公提醒,我也不知道这任荣生和他三弟任平生有恩怨,急於在衙署生事,也就不能防患於未然了。」被王静之称为庄公的老者微微一笑,「任荣生可是经由丞相府方才能担任都令史一职的,他若生事,不明内情的人还以为丞相府欲向陵江王发难,丞相府岂不冤枉。」王静之点头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两人感慨过这件事,又闲谈几句,庄公方告辞去了。

这庄公是王丞相府的门客,本来就颇受器重,经过这件事,王静之更是高看他一眼,凡事倚重。

王静之可不愿意他阿父王丞相才向吏部曹推荐了一位都令史,这位都令史甫一上任便向陵江王麾下第一爱将发难,到时候丞相府毫无防备的被牵涉其中,不尴不尬,鬼鬼祟祟。

任平生不为高官厚禄所动,推辞了皇帝的任命,士族名流纷纷称赞他品性高洁、不慕富贵,这个时候,丞相府何苦没来由的去招惹他。

任荣生匆匆回到杏花巷,跳下牛车,一直冲到了王氏房里。

王氏和任淑贞这天兴致很好,让任召陪着出去到街市上转了转,算是开了眼界,「京城果然是京城,与众不同,这也太繁华了啊。」母女二人看到鲜亮的丝绸、别致的首饰等都是眼睛放光,真想一股脑买回家里去,无奈王氏本就没有什么私房,任淑贞又曾经输了一大笔钱给任江城,所以王氏和任淑贞母女二人手头更加拮据,看的眼花缭乱,只是买不起。

既然买不起,眼前这些繁华热闹一下子就变的没意思了,母女二人没有多逛,催着任召回了杏花巷。回去之后,王氏和任淑贞梳洗了,一起坐在窗下对镜理妆,又转怒为喜,开始兴滴滴的盘算,「六娘,现在虽然简陋了些,可是别下气,过两天便好了。过两天啊,我拉着你三叔母出来逛街市,她有钱,你看中了什么,便让她给你买。」任淑贞一脸贪婪,「对,三叔母有钱。阿母,方才咱们逛绸缎庄时,吴郡和钱唐来了好几样新纱,轻薄的像雾一样,好看极了,店伙计让人送到五味巷,说是范家小娘子定下来的。阿母,范家这么讲究,三叔母肯定也是一样的……」想到自己见过的如云雾似锦霞般的上好绢绫,怦然心动。

「对,你三叔母讲究,爱美,到时候让她带着你。」王氏笑道。

母女二人正说到高兴处,本就不结实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一声巨响,木屑横飞,把这母女二人吓了一跳。

「谁?是谁如此大胆?」王氏呆了片刻,霍的站起身,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我!」任荣生大喝一声,怒气冲冲走进来。

「阿父。」任淑贞忙站起身。

王氏看看被踹掉的门,看看半屋子的碎屑,再看看黑着脸的任荣生,气不打一处来,「你无缘无故把门踹掉做什么?若是咱们立即要搬到青云巷,你踹掉了也没事,现在咱们不是还住着的么?你踹掉了便要命人修理,既费人力,又费功夫……」

她自从嫁给任荣生的第一天起,因为有辛氏做依靠,便养成了跋扈的性子,在任荣生面前一向是趾高气扬的。现在到了京城,没有了辛氏的庇护,若是聪明人便会暂时收敛一些,可她并不是聪明人,还和过去一样张扬,又觉得任荣生没理,她自己占理,更是喋喋不休罗罗嗦嗦,一张红唇张了合,合了张,越数落越高兴,没完没了,无休无止。

「是啊,阿父,您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任淑贞也帮着王氏抱怨责怪。

这门坏了就要修,修门就要花钱,本来钱就不够花,这么闹下去岂不是越来越穷了么?

任淑贞对她阿父踹门这件事非常不满。

任荣生才从外面受了窝囊气回来,见王氏和任淑贞这样,如何不恼。他没有骂惯王氏,可任淑贞是他女儿,他对任淑贞却是不必客气的,指着任淑贞一声怒吼,「六娘立即给我滚出去!滚!」

他这真是怒吼,又气又急,响遏行云,把整个院子的人全都惊动了。

任召本来是在外头书房的,这时也听到声响,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任淑贞当着众人的面被她阿父这般怒吼训斥,羞忿欲死,双手捂脸,哭着跑了。

任召正好迎面遇上她,忙拉着她问长问短,「六娘,这是怎么了?」任淑贞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顿足道:「我也不知道,你去问阿父。」奋力挣开任召,掩面而去。

屋里面,任荣生和王氏已经针尖对麦芒的吵上了,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任召脑仁儿都是疼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

有几个仆人、婢女在院子里探头探脸,脸上都有幸灾乐祸的笑意。这几个人昨天没挤上车,是在地上走着回来的,累的半死,直到后半夜才回来,回来之后又被王氏劈头盖脸一顿臭駡,心里憋着一股气,巴不得王氏、任荣生这家人倒楣呢。

任召沉下脸,「贼眉鼠目的看什么?还不快出去!」

仆人和婢女被他呼喝着,不敢久留,纷纷低头退出去了。

任召叹口气,伸手揉揉眉心,硬着头皮进屋,给任荣生和王氏劝架。

王氏责怪任荣生没出息,没让妻儿过上好日子,任荣生骂王氏妇人愚见,净给他出馊主意,差点害了他,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肯相让,吵的脸红脖子粗。任召央告任荣生,「阿父,看在儿子的份上吧。」又劝王氏,「阿母,这些也不是阿父愿意的,您埋怨他做甚。」任荣生更觉生气,「连二郎都知道,我也不愿意这样,我也是没办法,你却只会一味怨我恨我,你……你真是我的贤妻……」王氏滴下泪来,拉着任召诉苦,「二郎,我为他生儿育女,亲操井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一点不如意,他便骂起我来了。」

王氏是真的很委屈。以前有她在辛氏面前卖乖,她这一房人在刺史府真是占尽便宜的,任荣生因为这个也很让着她。现在一旦离开宣州,她没用了,任荣生立即便露出了真面目,对着她又吼又叫,不留情面……

王氏拉着任召落泪,任召用央求的眼神看着任荣生,任荣生也就骂不出来了。

毕竟儿子是亲生的,他还是很疼任召这个嫡出爱子的。

任荣生不吭气了,王氏气焰越发嚣张,梗着脖子吩咐,「套车,让人立即套车!我这就到青云巷去,让你三叔父三叔母给评评这个理!」任荣生慌了,忙要拦她,「不行!王大公子吩咐过我,都令史不可有家丑传出!」王氏一把便将他甩开了,轻蔑白了他一眼,「我去看看弟弟和弟妹罢了,这算什么家丑?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不会和三弟、三弟妹闹翻的。」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龙落浅滩被虾戏,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一声长叹,叹息声中颇有悲凉之意。

任荣生听她说不会闹翻,也就放心了,「你去看看也好。」

他是不好意思和任平生见面了,不过,王氏向来长袖善舞,如果王氏那三寸不烂之舌能令任平生和范瑗消气,摒弃前嫌,又有何不可。

任召看看杏花巷这乱遭遭的一摊子,也觉得这里没法住人,便陪着王氏一起出门了。

好在杏花巷还有任平生留下的一辆牛车,出门倒是容易的。套上车,命车夫赶着,母子二人便奔青云巷去了。

她们并不知道青云巷的具体位置,车夫是跟着他们才从宣州过来的,也不认识路,不过这时是白天,沿途问问人也就是了,青云巷地处繁华的城东,并不偏僻,很多人都是知道的,问路不难。

要说京城的居民真是高风亮节,古道热肠,车夫下来问路,遇到的人都是格外热情,指路指的非常详细,更有一两个在路边下棋的闲人,恨不得亲自将他们送到青云巷去,令得车夫受宠若惊。

车夫顺着这些热心人给指的路往前赶,不知不觉,越走越偏,天快要黑的时候,竟然走到郊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