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桓大将军和桓昭、瘐涵一齐如梦方醒,「原来是看泥干了没有。」
桓昭忍俊不禁,「阿令,你知道我们方才在商量什么么?我们围着火堆看来看去,想从火堆上看看是不是熟了……」
「噗……」众人不由的都笑了。
桓大将军命仆人将火堆拨开,将泥球球捧到任江城面前,「八娘子看看,可行了么?」任江城仔细瞅了瞅,「嗯,看泥团已经全干了,应该剥落之后,便可以食用了。」桓大将军大喜,双手放至唇边作喇叭状,「公主殿下,八娘子说叫化鸡和蜜汁豚骨已经好了,劳烦你把胃口准备好,咱们这便开始宵夜啦。」
寿康公主似笑非笑,「哼,好像我高兴理他似的。」
口中虽是不屑,眼眸中的笑意却盈盈闪动,都快要溢出来了。
乐康公主酸水直往上冒,「阿姐,姐夫对你可真好,真体贴,妹妹替你高兴。」她坐的离寿康公主本来就近,这时又特地往寿康公主移了移,低声道:「阿姐,你注意到了么?姐夫对那任八娘子好像很看重似的,很听她的话,姐夫对这任八娘子……是不是另眼相看啊?」
寿康公主眼眸中的笑意渐渐淡了。
乐康公主不由的心中一阵狂喜。
她大喜之下,转而看向范瑗,面带笑意,语气中含着讥讽,「范娘子,桓大将军对令爱似乎很关照,你说对不对?」
她这话有点口不择言,简直是赤裸裸的寻衅生事了。
瘐清、瘐六娘等人本来好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心中沮丧,听了她这句话,却一个一个又打起了精神。
连瘐十五娘都不装昏倒了,霍的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神情兴奋,等着看范瑗的笑话。
谁知范瑗向来高傲,便是在公主面前也是不会肯吃亏的,当即反唇相讥,「乐康公主殿下,瘐九娘子是你的爱女,请问她需要不相干的人照看么?若她不需要,我的女儿自然也不需要。做父母的人总是爱惜女儿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以乐康公主殿下的胸襟,就算不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想必也不会对别人的爱女存着恶念,随意诋毁吧?」竟然毫不客气的当面驳斥了乐康公主。
驳斥完,她又指了指任平生,「外子便在小女身边站着,小女有她阿父照看,又何需劳驾旁人?」语气颇为自负。
乐康公主一张面孔登时羞得通红,「范氏,你大胆!我不过随便问了句话而已,你便敢在本公主面前拉拉扯扯,说上这么一通,没上没下,胡言乱语!」
「范娘子,你对公主殿下太也无礼。」瘐清忙站出来,站到了乐康公主身后。
瘐六娘等人也赶忙献殷勤,纷纷来到乐康公主身边,「范娘子,你还不快向公主殿下赔罪?」「公主殿下宽宏大量,你快俯伏赔罪,她会饶恕你的。」「就是,快快赔罪。」七嘴八舌,要范瑗向乐康公主赔礼。
乐康公主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脸上露出丝笑容。
范瑗轻蔑的撇撇嘴,「瘐四娘子,瘐六娘子,这些话我跟你们说了也是无用,你们这些没出阁的女郎自己还没有孩子,体会不到做母亲的心情。你们啊,今后若是嫁了人,生儿育女,看到有人往自己的孩子身上泼污水,便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了。现在跟你们说再多也是白搭,十年之后,等你们左手抱着一个,右手牵着一个,再来跟我理论计较好了。」
瘐清、瘐六娘等人被她说的满脸羞红。
她们是打算趁机逢迎阿谀乐康公主的,也很愿意舌战范瑗,可是范瑗提起「嫁了人」「生儿育女」「左手抱着一个,右手牵着一个」,这让她们如何接话,如何辩论下去?
「母亲和孩子的事你们这些小娘子不懂,休要胡乱插嘴。」范瑗沉下脸。
瘐清和瘐六娘面面相觑,没了主意。
乐康公主声音颤巍巍的,「范氏,你在这些女郎们面前提什么生儿育女,你不会觉得羞愧么?」
范瑗一声冷笑,「公主殿下在一位母亲面前中伤诽谤她的爱女,不会觉得过意不去么?」
乐康公主气得脑子发昏。
让她更生气的事很快来了。
桓昭笑盈盈的走过来,「阿母,阿父说他亲手制了宵夜,想陪您一起享用,他还说……」桓昭说到这里,大概也觉得桓大将军的话太好笑了,伸手掩口,笑不可抑。
「他还说什么了?」寿康公主虽然还在生桓大将军的气,不过好奇心还是被她给勾起来了。
桓昭忍着笑,「阿父还说,他这个人阳刚之气太浓,他过来之后,恐怕姨母和表姐、堂姐们会不自在,所以请求和姨母、表姐们分席。」她说着话,凑近寿康公主,嘻嘻笑着,小声告诉她,「阿父还说了,他亲手做的佳肴,舍得给阿母,不舍得给别人,嘻嘻。」寿康公主眼波流转,心中恨恨骂道:「桓惕,你真是个小气鬼。」
虽然心里骂着他小气鬼,却莫名舒服了,「你阿父这个人不苟言笑的,莫把你姨母和表姐们吓着了,便请她们到丹霞院就餐吧。」
桓昭笑嘻嘻的去请乐康公主,「姨母,丹霞院离得不远,我陪您过去。」
瘐涵也过来了,和桓昭一边一个扶起乐康公主,把她往外哄,「丹霞院风景多漂亮啊,美酒佳肴都摆好了,来来来,我们陪您过去。」乐康公主头昏脑胀,「怎么我好像是被赶走的一样?」桓昭和瘐涵只管柔声哄她,扶着她走了。
乐康公主都走了,瘐清、瘐六娘等人也不敢执意留下,灰溜溜的也跟着去了。
桓晶等人倒是不用人劝,一个比一个溜的快。她们平时就怕桓大将军,这时听说了是桓大将军的意思,别的都不管,就想溜之大吉。
「我好像是被赶走的……」到了丹霞院,乐康公主还在喃喃自语。
「哪能呢?」桓昭和瘐涵一齐哄她,「阿父(姨父)是怕他太凶了,会吓着人。」
哄着乐康公主在丹霞院坐下,瘐涵留下来陪着她,桓昭呆不住,回去享用美食去了。
过了一会儿,桓昭命人将叫化鸡、蜜汁豚骨、蜜汁兔子等各样菜肴都取了一些送过来,可是乐康公主、瘐清、瘐六娘等人气都气饱了,哪会愿意吃任江城做出来的菜?看也不肯看一眼。
瘐涵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
桓晶、桓昔等人看的眼馋,忍不住也尝了尝,尝过之后眼睛发亮,连声赞美,和瘐涵一起眉花眼笑的吃起来。
她们吃的太高兴了,气得乐康公主和瘐清、瘐六娘、瘐十五娘等人胃疼。
瘐十五娘也不装昏倒了,拉着瘐清和瘐六娘、瘐七娘悄悄商量,「阿姐,咱们躲到暗处偷看,好不好?那个任八娘肯定不怀好意,咱们都走了,她们一家人没走,她要是趁机向十三郎献媚,如何是好?」瘐清不由的冷笑,「就凭她,也配么?」瘐六娘和瘐七娘一齐训斥,「十五娘胡说什么?十三郎是任八娘那样的女郎所有觊觎的么?就凭任家的家世,就算人人像她阿父似的有出息,也得再过三十年五十年,方才有资格和桓家联姻吧。」
「什么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也不够。」瘐清恨恨。
她的堂妹们和她同仇敌忾,「就是,任家实在太差了,一百年也不够啊。」
瘐十五娘一再撺掇,她的堂姐们到底被她说的动了心,纷纷和乐康公主告辞,「儿等疲倦了,想回房歇息。」乐康公主神色怏怏的挥挥手,「去吧。」瘐十五娘等人又和瘐涵、桓家诸女郎告辞了,出了丹霞院之后装模作样走了一段路,好像是要回房去,其实却拐了个弯,悄悄折了回去,由小门进去,躲在暗处偷看。
寿康公主和桓大将军一席,任平生和范瑗一席,任江城和任启姐弟一席,桓广阳和桓昭兄妹一席,四席分坐,离得并不远。桓大将军注意力大多放在寿康公主身上了,也没忘记做主人的本份,时不时的和任平生谈笑风生,桓广阳、桓昭兄妹和任江城正好是对着的,瘐十五娘探头探脑的看出去,正好看到桓广阳眸光掠过任江城的面颊,似乎停留了片刻,有眷恋之意。
「无耻!敢勾引十三表兄!」瘐十五娘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