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真有这种不知廉耻的人啊,为了献媚讨好一个男人,不惜出卖自己的姐妹。
元绎热烈看着任江城,「八娘子,和我一起走吧,北国风光无限,气象万千,不是暗弱的南朝可以相提并论的。」他取下自己随身佩戴的腰刀,双手捧到任江城面前,面色郑重,「我十岁的时候陛下赐了这把腰刀给我防身,它已经陪伴我十四年了,现在转赠予你。」
「有什么说法么?」任江城淡笑。
元绎现在扭捏之色,「也没什么说法。不过,若是将随身腰刀送人,便是表示爱慕之意了。」
「对方若是接受,就是以身相许了,是么?」任江城语带戏谑。
元绎红着脸点头,「是。」
他忽地想到一件事情,忙解释道:「我并非存心轻薄。八娘子,淳安公主只是嫁到北国,并不一定要嫁给我。她年纪太小了,可能嫁给我的弟弟会更合适。」
「你想的还真周到。」任江城一笑。
任淑英却流露出嫉妒和羡慕之意。
她做梦都想得到的身份和地位,任江城根本不屑一顾,还要北魏三皇子这般苦心劝说……
「殿下英明睿智,想的当然周到了。」任淑英挽起元绎的胳臂,娇媚的笑道。
元绎不自然的避开了她,目光缠绵,柔声道:「八娘子,我会对你很好的,请你相信我。」
任淑英咬紧了牙关。
「表示爱慕之意的腰刀,再次求婚,还有什么?」任江城缓缓问道。
「还有我无限的深情。」元绎脸色微红,「八娘子,我对你一片真心,倾心爱慕,愿意献出我的腰刀和我的生命,但求余生能和你一起度过。」
他也是位美男子,这时深情款款的倾诉衷肠,自有其动人之处。
任淑英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任江城却是铁石心肠,丝毫没有感动的意思,「元绎,你今天的打算是先要拿言词和所谓的深情来打动我,对么?你的后招是什么呢,如果你这海一般的深情我不稀罕,不接受,你打算怎么办?」
元绎温柔又不好意思的笑,「那,我只好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任江城目光盯紧了他。
元绎柔声道:「八娘,你这又何必?接受我的求婚,和我一起远赴北国,做我的王妃,难道不是一件美事么?」
「你想劝我乖乖的跟你走,是不可能的。」任江城道:「元绎,反正你最后还是要动用武力,就不必和我多废唇舌了。」
「哟,好大的架子。」一直躲在暗处偷听的任淑贞这时忍不住跳了出来,「人家三殿下好言相劝你非要不听,这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么?」
「你是怎么进来的?」任淑英看到她,脸色大变。
她在幕帐之外安排有人看守,不应该有人不知不觉的溜进来啊。
「我高兴来便来。」任淑贞板起脸,「你不过是我庶出的姐姐,还真以为你做了个侧妃就了不起了,就能管住我了?」
任淑英哪有心情和她斗口?想到外面看守的人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她额头冒出冷汗。
元绎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任淑贞,也觉愕然。
事情有些不对,哪里出了岔子……
「八娘子,跟我走!」他当机立断,抽出腰刀,一道幽冷的亮光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柄宝刀,刀锋锐利无比。
任淑英和任淑贞同时幸灾乐祸的笑了。
八娘不愿意又能怎样?刀架在脖子上,她不走也得走!再说了,她不明不白和北魏三皇子同处一室,说出来何等难听,不想嫁也得嫁啊。
「元绎,清谷关战事已起。」任江城蓦然道:「南朝和北朝才和谈成功,北人便背信弃义,攻我大梁清谷关,敢问这是何意?」
「什么?」元绎大惊,已经抽出来的腰刀吓的又回了鞘。
任江城嫣然,「我说,方才和谈成功,你北朝便故意挑衅,进攻大梁,这是把我大梁不放在眼里么?」
元绎又惊又怒,「不可能!我朝不可能主动挑衅!」
「管它谁先挑衅呢,反正已经打起来了。」任江城笑吟吟。
元绎不能相信似的看着她,「女郎,只因为我向你索要钟大家,你便起了这样的歹意么?重新挑起两国的战争?」
任淑英和任淑贞也像傻了一样的看着任江城。
这个任八娘她也太厉害了吧?
「我没起这样的歹意。」任江城笑道:「我这个人是很仁慈的,厌恶战争,你不知道么?是你们出尔反尔,恶意满满,将另外一个人惹恼了。」
眼前仿佛浮现出桓广阳那如冰雪一般纯净的容颜,那浅蓝色的、宁静而深情的眼眸,任江城心跳都变得温柔了。
「殿下,走!」帐外响起一声低喝。
任江城觉得脚下震了震,之后,她竟然惊奇的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升高,越来越高,不觉骇然喝道:「元绎,你搞什么鬼!」元绎笑,「没什么,这里是早就布置好的,其实这是一个车厢,套上马就是辆马车。你莫管这么多,跟我着走就对了。」外面声音杂遝,人声、马声、呼喝声络绎不绝,紧接着马儿仰天长嘶,马蹄阵阵,这果然是车厢,跟在马后面疾速奔跑起来!
「让开,快让开!」车夫大声怒吼。
外面传来阵阵惊呼声。
任淑贞失声尖叫,「这是要去哪?你们要的是任八娘,不关我的事,快把我放下来!」
她只是来看热闹的,现在居然要被拉走了,如何不慌,如何不急?
「你少废话!」任淑英翻脸,横眉冷对。
任江城弯腰要从靴子里拨匕首,元绎及时阻住了她,笑道:「八娘子,不要负隅顽抗了,你已经上了本王的车,不走也得走了!」他和任江城正在纠缠的时候,外面大梁的官兵惊慌失色在后面追赶,李安民一声长笑跃上车尾,大声道:「我国三殿下向任家娘子当面求婚,蒙她应允,这便要跟着三殿下到北国去了!诸位,告辞!」
「这个武国侯太不要脸,他是仗着两国和谈已成,知道陛下为此心喜,吃定我大梁不敢和他翻脸么?」「李安民不仅强抢我大梁的女郎,还说是什么女郎自己应允了,无耻啊!」南朝官员气得头昏昏的。
侍卫、兵士等人在车后追赶,可是李安民早有防备,备的是两匹塞外良驹,速度很快,远远的冲在了前头,追赶不及。
李安民率人冲出了南朝的包围圈,纵声大笑,「哈哈哈,就凭南朝这些文弱之士,居然敢和我北朝的英雄对峙,凭他们也配么?任八娘最后还是落在我们手里了,哈哈哈。」
「武国侯慎言。」元绎敲敲车厢壁,恼火的道:「什么叫任八娘落在咱们手里了?她是本王最尊贵的客人,不是囚犯!」
「到了这个时候,殿下还用得着宠着她么?」李安民放声狂笑。
元绎一脸尴尬,「八娘子,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意思……」
任江城哪有心思理会他?四处敲车厢壁,又到车厢前面查看,想要寻找薄弱之处突围求生。任淑英轻轻笑了笑,「没用的。八娘,这车厢是精铁制成,坚硬无比,前后都锁了,你逃不出去的。」任淑贞有了哭音,「你要拐骗八娘,带上我做什么?」任淑英不耐烦,一声低喝,「谁耐烦拐你了?你也值得让人费心拐骗么?闭上你的臭嘴!」她眼神毒辣,语气阴冷,任淑贞被她吓了一跳,还真就不敢再哭叫了。
李安民这辆马车冲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北朝使臣和卫兵,眼看着这一行人已经上了官道,离建康越来越远了。
「赢了,我赢了,我最后还是赢了!」李安民心头狂喜,纵声狂笑。
赢了,他赢了,南朝这些蛮子妄图塞一个不懂事的公主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出女郎给他家三皇子,却将真正的金凤凰留住不放,简直欺人太甚!可是最终他赢了,还是将任八娘子骗上了元绎的辂车!
「嗖。」的一声,前方传来淩厉的破空声!
「武国侯小心!」兵士们惊呼。
李安民正在仰天狂笑,一枝利箭射入他后肩,「扑」的一声,精钢制成的箭镞入肉,钻心疼痛,李安民大叫一声,自车顶栽落!
「武国侯!」北魏使臣惊的魂飞魄散。
前方、两边涌现出黑压压的南朝士兵,手持强弓劲弩,瞄准了他们。
「停下,否则就地射杀!」领兵的将军声音威严。
北魏使臣面对这透着悍勇之气的队伍,平时的嚣张跋扈不见了,面色冲疑的停了下来。
只有最前面的那辆辂车马受惊失控,疯了似的向前奔去。
南朝官兵并没有人上前堵截。
北魏使臣中有人看到这样的情形,以为南朝这是色厉内荏,不敢和北朝对抗,便不怕死的也跟着往前冲,可是他才往前奔了没多远,便有利箭飞来,正好射中马腿!马儿一声哀鸣跪倒在地,那马背上的骑士晃了晃,终於坐不稳,也跟着滚落在地上,狼狈之极。
北魏使臣这才知道,原来南朝官兵是只肯放前面那一辆车过去,不由的心里凉凉的。
那辆车里坐的可是他们的三皇子啊,如果三皇子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有心腹下了马去把李安民扶起来,不过这时候北魏使臣心烦意乱,关心李安民的少,担忧元绎的多,「也不知三皇子如今怎样了?」
车夫控制不住赶车的马,本就心慌,后来看到一队黑衣黑甲的兵士追过来,就更慌张了,失声惨叫。
车里的任淑英、任淑贞听到外面的惊呼声、车夫的惨叫声,花容失色,声音发颤,「这是怎么回事?」任淑英扑到元绎身前,战战兢兢,脸色发白,「殿,殿下,怎么办?」元绎一阵心烦,把她推开了,「我也不知道。」
任淑贞发起脾气,「八娘,这怪你,这全都怪你!是你害的我!要不是好奇四娘究竟会把你怎样,我也不会上了这鬼车,也不至於这么担惊受怕的!」
她的逻辑比较特别,因为是她好奇任江城的遭遇而跟上来的,所以就是任江城害的她。
任江城心里正烦,喝道:「休要聒噪!」顺手重重砍在她后背,砍的她昏了过去。
虽是伤人,她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自如,非常美观。
元绎看的清清楚楚,心中羡慕,正好任淑英娇滴滴眼中含泪向他诉说心中委屈,「殿下,我很怕,我真的很怕……」元绎不由自主模仿起方才任江城的动作,手起肘落击在任淑英后背,任淑英双眼圆睁,软软的倒了下去。
「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只有我和你。」元绎轻笑,一声叹息。
他话音才落,外面便响起车夫的惨叫声,和车厢门被打开的声音!
任江城嫣然一笑,如枝头绽开了繁花,又如杨柳吐出了新芽,「又来新人啦。」
元绎咬牙,又是爱,又是恨。
「元绎,滚出来!」车厢门打开,桓广阳那冰山一般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十三郎也会说粗话么?」元绎一声长笑。
他伸手挥向任江城,想将任江城挟持过来,谁知任江城已从靴子里拨出匕首,敏捷的刺到他手上!元绎一痛,下意识的抽回手,任江城已机灵的跃了出去!
「躺下吧。」她咯咯娇笑,回身冲元绎扔出一包药粉。
元绎大惊,想闭气,已经来不及了,中了毒气,软软倒下。
桓广阳握起任江城的手,和她一起跃上自己的白马,「走!」
白马撒开四蹄奔跑,任江城骑在马背上,后面是桓广阳温暖的胸膛,心情不知不觉便欢快了。可是身后坐着人,还是个男人,她又莫名心慌。
「十三郎,你怎地不多备一匹马?」她抱怨。
他低头看她,神色温柔,「对不起,是我想的不周到了。」
男子气息萦绕在鼻尖,任江城脸红心跳,「你分明是故意的。」
「嗯,我是故意的。」他没有辩解,一声喟叹,「我就是这么卑鄙,想借机亲近你。」
任江城脸粉扑扑的。
想起身后这个白衣飘飘、如冰似雪的男子,再想想卑鄙这个词,唉,真是不搭啊。
「偶尔卑鄙一次就好了,以后还请你做个好人。」任江城轻声说道。
「如果只有卑鄙才能接近你,我宁愿一直卑鄙下去。」桓广阳声音温柔似水。
任江城脸上像被烧着了一样,火辣辣的。
她耳后根儿才开始是一片莹白,后来白里透着粉,现在却已是红绸缎一般,要红透了。
桓广阳心怦怦跳,几经犹豫,手臂还是伸了出去,轻轻环住了她的腰。
「别这样。」任江城轻轻打开他。
「你坐不稳。」桓广阳道。
「我能坐稳。」
「坐不稳。」
「我坐不稳,所以你要环着我对不对?」
「嗯。」
任江城无语了。
桓广阳多君子的一个人啊,可是耍起赖来,也跟无赖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