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虽是怪他鲁莽,这时也心生怜悯。
杜大夫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的?骗人!」
元维呆了呆。
江城忍不住提醒他,「魏帝时常一个人对着画像流泪,你是如何知道的?」
元维忙道:「我小时候偶尔会跟我父亲同睡,有好几回我半夜睡醒了,看到我父亲独自在画像前发呆,看着看着他眼泪就下来了,我不敢做声,便闭上眼睛装睡……杜大夫,江城公主,桓娘子,可怜画像上的七兄只有三岁,永远只有三岁……」
江城和桓昭神色都软和了些。
听元十五说的这些,也怪可怜的……
「杜大夫,求您告诉我吧!」元维苦苦哀求。
「我能告诉你什么?」杜大夫不耐烦,「你一上来就差点把我掐死,我还不知道为的是什么事呢!」
元维向前爬了两步,眼神急切,「是这样的,杜大夫,我七兄三岁的时候走失了,被一名丐妇在深山中捡到抱走,后来我七兄生了病,丐妇便把他放到一位大夫门前,眼看着大夫把我七兄抱进去了才走。那大夫右上臂有颗黑痣,和您一样……」
「就为了这个,差点把我掐死。」杜大夫怒气冲冲。
元维惭愧,「您掐回来好了,我伸着脖子让您掐,绝无怨言。」
杜大夫勉强看了他一眼,「今天被你弄的没力气了,改天吧,改天等我养回来了,一把掐死你。」
江城和桓昭知道杜大夫的脾气,不禁掩口笑。
「是,我随时恭候。」元维这会儿老实了,唯唯诺诺。
「求您告诉我。」他神色诚恳。
杜大夫大喇喇仰头看天,「疯小子,你问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你都这么大了,你七兄肯定年纪也不小了,他三岁的时候,那是哪年哪月的事?」元维忙道:「有二十年了吧……」杜大夫拍地大怒,「消遣人有意思么?二十年前一个三岁小儿,谁能记得住?」
「是啊,你这有点强人所难了。」江城和桓昭虽没说话,心中都作此想。
谁能记得清楚那么多年前的事啊。
元维忙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杜大夫,您看看这个双龙佩,这是完整的图样,这是分开的图样,我七兄胸前有璎珞项圈,项圈上缀有双龙佩,那丐妇把双龙佩分开了,她留一半,给我七兄佩了一半。这双龙佩是血玉制成,鲜红如血,晶莹剔透,龙的形状也很特别,见过的人应该不会忘记的……」
杜大夫拿过那图样仔细看了,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
「杜大夫,求您一定告诉我!」元维伏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您怜悯我的父亲母亲,怜悯这一对苦苦寻找亲生骨肉二十年、日日夜夜以泪洗面的父亲母亲吧。」
杜大夫摸摸下巴,叹了口气,「你傻啊,你七兄在皇宫里娇生惯养的,那丐妇带着他,他喝不到清洁的水,吃不到干净的食物,不生病才怪。他一旦生病便病的不轻,普通大夫根本救不了他……」
「这么说您记起来了,您记起我七兄了,对么?」元维跪爬几步到了他面前,满含希望的看着他。
杜大夫苦笑,「你若说起那块双龙佩,我还真是记得,因为那块玉佩实在罕见,那孩子也实在生的漂亮……」元维热泪盈眶,哽咽道:「您果然记得了,想起来了……我七兄在哪儿,您快告诉我,我七兄在哪儿?」
不光元维,连江城和桓昭也摒住了呼吸,等着听杜大夫的答覆。
杜大夫怜悯的看着元维,缓缓道:「那孩子得的是肺痈,很严重,寒战、高热、胸痛、神志模糊、呼吸不畅,莫说当年了,便是放到今时今日,以我现在的医术,也很难治好他。」
元维脸色惨白,瘫在了地上。
江城和桓昭都同情的看着他。
元维目光涣散,像丢了魂儿似的。
连杜大夫都同情起他来了,想回头再掐死他的心都淡了。
这小子虽然疯、可恶,也蛮可怜的……
「那么,我七兄他……他最后……怎样了……?」不知过了多久,元维才仿佛从梦中醒来似的,恐惧的、忐忑的低声问道。
「还能怎样。」杜大夫淡淡的道:「我既然治不好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在我面前痛苦挣扎送掉小命,只好抱着他去央求一位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