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2 / 2)

江城谣 春温一笑 8415 字 2个月前

到了这时她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俩是被江城和桓广阳利用了,还不知这夫妻俩想干什么呢……

「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不是你跪下来求我,求我诬陷你的么?」江城看到任淑贞气鼓鼓的样子,笑着说道。

任淑贞被她气的狠了,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桓广阳把她俩一齐拖到了被窝里,从自己头上取下发冠,放在枕头一侧。

江城帮着他把两人盖好了,伪装现场,好像被子里睡的是江城和桓广阳似的。

两人伪装好现场之后,又各自换了身衣裳,桓广阳装扮成随从,江城装扮成侍女。

任淑英躺在被窝里,恐惧到了极处。江城这是要做什么啊?她是……想把昔日的姐姐们全坑死么?她很无助,依稀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心中燃起希望,可是听到柔声告诉外面的人,「七殿下和江城公主在此休息,无关人等,不许打扰。」希望一下子又破灭了。

江城这是要害死她们了,存心要坑死她的姐姐们了……

外面的人去的远了,任淑英的心也一点一点凉了。

桓广阳和江城换了衣裳,低眉敛目出来,却不往前院走,反倒去了后院。

才翻出院墙,元维已在焦急的等着他们了,见他俩出来,眼睛一亮,「快,上车!」桓广阳和江城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车,元维带着名身材苗条的侍女乘上另一辆,一辆车向东,一辆车向西,疾驰而出!

等到贺鹏等人发觉桓广阳和江城其实并没有在歇息、睡在床上的是任淑英和任淑贞之时,桓广阳和江城已经离开济王府很远了。

他们并没有直接往南走,而是出北门往北疾行,到了草原之后折向东,这才南下。

消息传到魏帝耳中时,他大为震怒,倾尽近卫、府兵之力搜寻逃跑的儿子和儿妇,不过他没有搜捕到他的小七,而是在京城南郊捉到了元十五,元维。

魏帝暴怒之下,拿过鞭子亲自把元维狂抽一顿,逼问桓广阳和江城的逃跑路线。元维一向温和斯文,也很怕魏帝,这时却强硬起来了,脖子一梗,宁死不招,「兄长和阿嫂吩咐什么,我便做什么,至於他们的逃跑路线我可不知道,他们没告诉我!」魏帝气得又挥起鞭子,元维泪光盈盈,哽咽的央求他,「阿父,您如果把我抽的断了气,便把我的屍体还给我妻子,好么?她和我新婚不久便怀了我的孩子,现在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将来孩子出生见不着我这位亲生父亲,能到我坟前拜拜也是好的啊。」心如铁石的魏帝听到这话也心软了,恨恨的扔下了鞭子。

魏帝从元维这里问不出什么,心绪恶劣,一怒之下命人将济王府围了起来,所有的人不许随意出入,包括济王元绎。一时之间,济王府上上下下,人人惶惶不可终日。

任淑英和任淑贞抱头痛哭一场,双双上吊自杀。

她俩曾经庆幸过自己要比留在原籍的任家人幸运多了,却不知道身为元绎的侧妃,一个不小心,她们将会死的很惨。

魏帝将元绎贬为河间王,发配到西北守边,这是后话了。

魏帝从元维这里虽然什么也没问出来,但是他和贺坚等朝中重臣仔细分析过后,认为十五郎是直接向南,而七郎可能是绕了路的,而且肯定乔装改扮了,他下令北魏全境开始盘查过往行人,尤其是北朝和南朝交界之处,务必严密盘查每一个人,遇有可疑之人立即收监,不许放行,当然了,也不许伤害,务必毫发无伤。

这下子可热闹了,北魏官员草木皆兵,各地的监牢都不够用了,里面关满了各式各样「可疑」之人。

魏帝命二皇子元绪监国,丞相、大将军等人辅佐,他命人绑上元维,率大军向边境进发。

桓广阳和江城一定会去和萧冲、桓大将军会合,他要赶在这夫妻二人之前到达,把这两人生擒活捉。

「陛下息怒,七郎这一举措虽然可恶,却也可见他是重情意的孩子,难忘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的养育之恩啊。」贺坚一直在尽力劝说他。

「他们的养育之恩难忘,那朕呢?」魏帝疲惫,「朕痛失爱子,茫茫人海中苦苦寻找了他二十年,朕又有什么错?」

贺坚见他怒气减了,心中稍觉安慰,趁机替元维求情,「十五郎也是友爱兄长,总绑着这孩子也不是事,陛下您说呢?」提起元维,魏帝怒气又上来了,横眉立目,「把这逆子绑到城头,让萧冲和桓惕看看!告诉他们,七郎若不回来,朕便在两军阵前将小十五处斩,以儆效尤!」

魏帝命人将元维绑上了城头。

贺坚苦劝未果,暗暗心焦。

乔装改扮的桓广阳和江城历经种种艰难险阻到了城下,看着被绑在城头的元维,两人均是神色暗然。

「阿令,我……」桓广阳柔声道。

「十三郎,你不用说了。」江城迅速的制止了他,「你去吧。」

眼水充盈了她的眼眸。

她舍不得十三郎,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被绑在城头的上他亲弟弟,魏帝的性情又是那样的,他若发了狠真伤了元维,十三郎会内疚一辈子的。

「阿令。」桓广阳又是欣慰,又是感激。

他的阿令就是这样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总是理解他、支持他的。

「等我回来。」他深深凝视江城一眼,毅然决然转过了身。

「好,我等你回来。」江城喃喃。

泪水不知不觉从她腮边滑落。

等他回来,谈何容易。以魏帝的性情,这回若是把桓广阳抓回去,今后定会严加防范,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等到两国罢兵,他被立为大魏太子,诏告天下,正位东宫,他还能回南朝么?还能再回到建康,和他的阿父阿母、妻子儿女团聚么?

桓广阳没有回头。

江城慢慢弯下双膝,蹲到地上,无声哭泣。

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持续不断的滴到了黄土地上。

十三郎,我还能再见到你么,还能么?

一个清逸挺拔的身影独自走向城头。

这身影映入魏帝、贺坚等人的眼中时,贺坚激动不已,泪水模糊了魏帝的眼睛。

「他回来了,这臭小子终於还是回来了……」魏帝喃喃。

「阿兄,你走啊,别管我!」元维急的大叫。

桓广阳走到他身边,轻轻抚摸他脸上的伤痕,「阿维,痛么?」

「不痛。」元维眼中含着热泪,竭力想挤出幅笑脸。

桓广阳从腰间取出长剑,割断了元维身上的绑绳。

元维倒吸一口凉气,活动着手脚,「阿兄你回来了,阿嫂怎么办啊?」

桓广阳不理会他,目光扫向魏帝,「陛下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难道毫无怜悯之心么?」魏帝大怒,「你这是在指责朕么?小七,这世上谁都可以指责朕,唯独你不能!自你出生之时朕便疼你爱你,视你如珍宝,你失踪二十年,朕便足足找了你二十年,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小七,朕知道你这是要回到桓惕膝下,为他尽孝,你想过你的亲生父亲么?你的亲生父亲有什么错,要承受再一次失去儿子的痛苦?小七啊,朕二十年前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啊,难道你没有长眼睛,看不到朕的痛苦和伤心么?」他抓住桓广阳的手放在他胸前,又是愤怒,又是伤心,「你摸摸,小七你摸摸,你亲生父亲的心在流血,在痛楚哀嚎!你看到了么,你听到了么?」

魏帝情真意切,贺坚等身经百战的将领都为之垂泪。

「七郎,你养父是父亲,生父难道不是父亲么?」贺坚声音沉痛。

桓广阳眼中水光萦绕。

魏帝心中忽地有些安定了。贺坚说的对,养父是父亲,难道生父不是父亲?做为父亲,他坚信他不比桓大将军差,一点也不差……

对面城墙上涌现出旌旗、、伞盖、甲胄、兵士,为首的正是大梁太子萧冲,和大将军桓惕。

令人惊讶的是城头还有女子,人到中年、衣着华贵的女子。

「阿母。」桓广阳热泪流了满脸。

那是寿康公主,是他的母亲,这位从来没有离开过建康城的尊贵公主,现在为了他长途跋涉到了边境,到了两军对敌的城头。

魏帝也看到了对面的情势,心头起了不妙之感。

他自问不管比什么都不会输给桓大将军,可李贵妃不是一位让儿子留恋不舍的母亲啊……

桓广阳拭去泪水,向魏帝跪下,庄重的拜了四拜。

「小七。」魏帝心神激荡。

这是他把小七找回来之后,这个孩子第一次郑重向他下拜。

桓广阳拜过魏帝,一言不发,站起身向城墙下走去。

「小七你敢走!」魏帝大怒,「你敢再一次让朕承受失去爱子的痛苦!」

桓广阳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嘴角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没有。

魏帝怒极,命人取过他的宝弓,张弓搭箭,对准了桓广阳的后背。贺坚等人都是心中一紧,元维不顾一切扑过去抱着魏帝的腿大叫,「父亲不要!他是七兄,是您的亲生儿子!求求您不要杀他,不要!」魏帝一脚将他踢开,冷声道:「小七,你再不停下来,朕便要射箭了!」

桓广阳应声停下了。

魏帝大喜。

桓广阳依旧没有回头,而是缓缓脱去了外衣。

「阿兄这是什么意思?」元维趴在地上,看的糊里糊涂。

不光元维迷惑,魏帝、贺坚等人都不明白桓广阳是什么意思。

桓广阳脱去外衣之后,露出里面的一件软甲。他将软甲脱去,随手抛在地上,「陛下,此时我软甲已经脱去,或许您一箭便能结果我的性命。我的性命是您给的,您若想拿回去,悉听尊便。」

说完,他径直向前走。

笔挺、坚毅,义无反顾。

魏帝瞄准他的后心,举弓欲射,贺坚、元维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元维哭着往魏帝身边爬,「父亲,不要,他是七兄,是您亲生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魏帝眼中的愤怒渐渐消失,一声长叹,恨恨将弓箭掷在地上,「这逆子!他将软甲当着朕的面脱了,这是对朕不设防、随朕发落的意思啊。难道朕是暴君不成,要亲手射杀自己的儿子!」

「陛下英明!」贺坚泪水纵横,单膝下跪,朗声赞美。

「陛下宽厚仁爱,陛下英明!」其余的将士们也跟着齐刷刷的跪下,大声赞美魏帝。

元维爬到他身边,抱着他的大腿放声哭,「父亲,您是我的亲生父亲!」

魏帝看着一步一步渐渐走远、形单影只的桓广阳,神色苍凉。

贺坚对他最为了解,膝行几步,恭敬的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件事虽遗憾,究竟也还是喜事。从前您一直在寻找七郎,却苦寻不获,现在总算知道七郎的下落了啊。」

「对。」魏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现在朕总算知道小七的下落了。就算他这回走了,可他总归是我大魏皇室的一员,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回来的。」

「下旨,改封秦王为广阳王。」魏帝命令,「命广阳王暂居建康求学,待学业有成之日回归魏国,另有任命。」

「是!」贺坚等人响亮的答应。

对垒的两军现在都异常安静。

桓广阳安然无恙的下了魏国城墙,向前方走去。

「阿父,阿母,舅父。」看到城头那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情激动。

「十三郎,是十三郎啊。」桓大将军看清楚来人是自己心爱的儿子,大声叫道。

他赶忙扶起寿康公主,「公主,这是咱们十三郎,来,我扶你下去,咱们去接接他。」寿康公主平时是很嫌弃他的,这时却信赖的握起他的手,激动的微微发抖,「快,咱们快点下去。」

「十三郎。」桓广阳快到城下时,一个熟悉的、苗条的身影从城中奔出来,「十三郎!」

「阿令。」桓广阳胸中一热,加快了脚步。

两人热烈拥抱在一起。

江城抱紧了他,泪水流了满脸,低语喃喃,「十三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傻话。」桓广阳柔声嗔怪,「你在这里,阿父阿母也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回来?」

江城脸上还挂着泪珠,甜蜜的笑了。

桓大将军扶着寿康公主,身后跟着萧冲和将士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十三郎。」寿康公主深情的呼唤。

江城忙松开桓广阳,「十三郎你快过去,阿父阿母想你想坏了呢。」

桓广阳飞奔到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面前,看着父母憔悴的面庞,他眼圈红了,「阿父,阿母!」

他俯身拜了几拜,膝行到寿康公主面前,抱着她的腿,默默流泪。

这是他的母亲,疼爱他、养育他、待他如珠如宝的母亲……

「十三郎,让阿母好好看看你。」寿康公主含泪捧起他的脸。

桓广阳顺从的抬起头,母子二人相对唏嘘。

分离了这么久,他想念母亲,母亲又何尝不想念他呢?

桓大将军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却没流下来,哈哈笑道:「十三郎,你是不是太过重母轻父啊?你和你母亲都亲热了好半天了,阿父这里你还没顾上看一眼呢。」

「去,轮不着你。」寿康公主嫌弃的瞪了他一眼。

「是,我往后排,往后排。」桓大将军知趣的说道。

萧冲带着将士们也过来了,看到这样的一幕,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杜大夫背着药箱也来了,慢条斯理的说道:「久别重逢,有没有人激动得想要晕倒?晕倒也无妨,有我老人家呢,随时能救。」

众人笑的越发开怀了。

桓广阳头埋在寿康公主膝下,心里无比踏实,「阿母,您是我的母亲,我唯一的母亲。」

寿康公主欣慰的笑了。

杜大夫和江城许久没见面,一见面还是挺高兴的,「来来来,小丫头,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没人晕倒,我老人家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几个月没见你了,给你把把脉吧。」

江城嫣然,「我这阵子比较狼狈,可能身体状况不大好,还真想让您给开个方子,调养调养呢。」

逃跑不是易事,一路之上都要躲北魏的缉拿,还动过几次手,江城真觉得自己身子不大好了,吃不香睡不好的,需要看看大夫。

杜大夫替她把把脉,露出怪异的神色。

「怎么了?」萧冲一直微笑在旁看着,见杜大夫这样,忙关切问道。

杜大夫一把抓过江城的手,仔仔细细的望、闻、问、切。

「难道我得了什么病么?」杜大夫这股子认真劲儿把江城吓了一跳。

杜大夫神色怪异的瞅了她一眼,慢吞吞的道:「你这如果算是病,也就是十个月包管会好的,不必忧心。」

「十个月包管会好?」江城呆了呆。

萧冲却已经想到了,不由的又惊又喜,「阿令这是……?」期盼的看着杜大夫,等着听他详细解释。

「有喜了。」杜大夫笑道。

萧冲大喜。

桓大将军耳朵尖听到了,也乐的不行,「阿令有喜了?真好,家里要有小郎君或是小娘子了。」

他推推寿康公主,「公主,别光顾着十三郎了,阿令有喜了。」

「真的么?」寿康公主精神一振。

桓广阳有点呆愣愣的。

桓大将军低头瞅瞅他,「十三郎,阿令有喜了,你没听到么?还在这儿发愣呢?」

桓广阳转过头看向江城,江城一双窍窍玉手正捧在小腹上,笑吟吟的看着他。

「阿令!」桓广阳快步走向她。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