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账房坐在背风处,给自己生了一堆火,火焰明明暗暗,不知不觉就等来了日出。
太阳刚刚冒出一个尖,吱呀一声,木屋的门开了。
李账房一跃而起,冲过去,宋菽与阿南从里面出来。「怎么样了?」他急匆匆地问,都顾不得拍衣服上沾的野草。
「烧退了。」宋菽说。
李账房的一颗心落下。
郭老大虽然暂时安全,但这样的环境终究不适合病人休养,而且宋菽不是专业大夫,还是得请人给他看看。宋菽提出带他回相河村安顿。
李账房想点头,却又不敢。
刘阿婆倒挺赞成。
「这样行吗?村长会让他留下来吗?」崔五娘问。
宋菽也没绝对把握,但他记得村长曾跟他说过,尹节度使有新令,只要在义成七州安家,且不触犯法令者,都可获得当地客户,三年后转为主户。这就好像临时户口和永久户口一样。这条新令对义成全境都一视同仁。
「现在各地正是需要人力的时候,只要没犯过什么大错,想必不会有人追究。」宋菽对崔五娘说。
当时村长跟宋菽讲这个事,是为了宋阿南。宋阿南从外乡而来,虽然被宋寡妇捡了,但嘉朝的户口法很严格,他年纪太大一直难以真正落户。村长想卖宋菽人情,所以知道了这事后,立刻说与了宋菽听。
宋菽问过宋阿南的意思,他什么表示也没有,这事就暂时搁置了。
谁想,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目前看来,不论村长还是傅家、杨公子,想要跟他搞好关系的意思都很明显,只要这些人能踏踏实实过日子,想必那不愿得罪人的县令也不敢为难。
日头渐渐大了,寨子里其他人也陆续出来,有男人也有妇人和孩子,他们的衣服上都打了一层又一层的补丁,还有几人连鞋都没有,几个孩子更是瘦得可怜。
有人问起宋菽他们的来历,听说他替郭老大退了烧,一个个排着队表示感谢,更有人包了馒头送来。
这可能是他们仅剩的口粮,宋菽当然不能收。李账房在一旁帮腔,说他是馒头的发明人,怎会缺这一点?送馒头的人这才放弃,但大家对宋菽也更为热情了。
「多亏了你那馒头啊,还有崔小娘子,我们才能日日卖馒头赚吃食,否则早就饿死了。」
「是啊是啊。」
「我们都是跟着郭老大的,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们全寨子的人。」
「没有郭老大,我们连这里也到不了。」
「我们虽然穷,但好歹有力气,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跟咱讲,别客气。」有汉子爽快地拍着胸脯说,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后来,刘阿婆说起宋菽想带郭老大回村安顿的事,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这会不会惊动官府?」
「能下山吗?我们能不能也一起去?」
害怕的与期待的一窝蜂涌了过来,这寨子里的人粗略算算有近三十人,不算太多,但要安顿起来也得费一番事。
崔五娘与他们细细解释了刚刚从宋菽那儿知晓的事,大伙听了,脸上的渴望更为强烈。他们都是本分的农民,若不是为战乱所迫,谁愿意过这寇匪的日子?若真能在这他乡落户,往后的日子,或许就能有些盼头了吧。
「郭老大!」人群的最后,忽然传出惊喜的大叫。
「郭老大醒了。」
「老大你终於醒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中间散开,郭老大向宋菽走来,他病还没完全好脚步有些虚浮,但神情坚毅。他在宋菽面前站定,弯下腰,深深行了一礼。
「宋郎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本不该讨要更多,但还请恩公相助,让我这些兄弟姊妹能有安身立命之所,郭某这辈子都会记着您的情,刀山火海再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