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静了。
风呼呼吹过草叶。
有人怀疑,自己可能上了年纪,耳背。
馒头作坊的工钱大家都心里有数,大概一天七八文的样子,其他几个作坊也差不多。这工价跟在县城当伙计差不多,但宋家包餐且伙食好,还有每季新衣,不爱跑买卖的都想去他家做个工。
而现在,这月饼的工价居然比馒头作坊还高出一倍有余?
稍后宋菽给了解释,这月饼订单太大,恐怕要日夜赶工,会比较辛苦。
众人点头,难怪了。
但这是一天二十文钱呐!
不用风吹日晒,不用担亏本风险,连半个家伙什儿都不用准备,仅仅靠一双手就能一天挣上二十文,这样的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
「宋四郎,你看我行不行?」
「我我我。」
「我会做汤饼,还会做面饼子。收我一个!」
人潮汹涌。
要不是宋阿南在身边,宋菽早被人群吞没了。
最后,在阿南和三娘的帮助下,他挑了十个人出来。这里面有本村的,有外村的,甚至有外县来做买卖的。
月饼单子的任务紧,宋菽也没时间把所有人都教会,只是安排了一下顺序,每人教一步,让他们可以流水线作业。
首先挑出两人揉面团。
苏式月饼的酥皮之所以能够层层分明,秘密就在於水面团和油面团搭配使用,利用水和油互不相溶的原理,制出层层分明的饼皮。水面团就是普通的水和面,油面团则使用猪油和面。
宋菽让两人一个负责水面团,一个负责油面团,他细细做了示范,交代了配比和揉完后该有的手感,就让他们开工了。
接下来一人要将水面团和油面团分别分成小团。
这工作看似简单,实则要求严格,这时代没有电子秤,全靠感觉把每团面分成适当大小。宋菽让几人跟着他尝试了一下,挑出手最准的一个,又紧接着下一步。
第三步,需要把油面团如馅一样包进水面团里,宋菽挑了一个做过蒸饼的汉子负责。
下面一步比较难,也较为繁琐。
这一步是酥皮的关键,要将包着油面团的水面团擀开,像叠被子一样叠起,再擀开,如此两次,便能做出层层叠叠松脆的酥皮了。
「擀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力道控制好,水面团这层会变得非常薄,不小心的话里面的油面就跑出来了。若是失败,难以补救。」宋菽一边示范一边说着,又把用来示范的面团给剩下的人练手,从中挑了三手最巧的妇人。
擀完酥皮,便是包馅。
豆沙馅馒头作坊的人会做好送来,肉馅则由程二娘负责,他们自家做时,她已经很是熟练了。
月饼棚的人只需将馅包进酥皮里即可。
这一步也由两人负责,一个包豆沙馅,一个包肉馅。
酥皮的外层水面团经过几次折叠,已经变得极薄,因此也要非常小心。
包好后,便是刷蛋液,进烤炉,这里一人负责即可,至於烤炉的火候则由宋菽和三娘轮流照看。这土灶改的烤炉看不见里面的状况,火候极难掌握,宋菽第一次用时,锅盖上的炭加得有些猛,差点把月饼烤糊,几次后才渐渐得到要领。
所以他也没打算再费时间教,就由已经熟练了的他与三娘负责。
流水线当日开工,刚开始大家不熟练,速度稍慢,但因每人只负责一步,反覆操作后很快熟练起来,几乎不用过脑子就唰唰唰地完成了。整条流水线逐渐顺畅,一批批月饼接连出炉。
第二天一早,宋菽交付了第一批月饼——八百个。
为了装月饼,望海楼请人制了一批木盒,上面雕了嫦娥与玉兔的花样。月饼一到,望海楼的伙计齐齐出动,将四百个豆沙月饼与四百个肉馅月饼分别装进木盒。
这木盒只有一层,共四格,装两个肉馅,两个豆沙。木盒盖上,再放进缎面的盒子里,系上丝带,一盒的价钱接近两百文。
这绝不是普通百姓能买得起的,但照样销售一空。各路富户客商中秋本就要送礼,这新奇又应景的吃食自然是上好选择。许多人十盒二十盒地订,也难怪望海楼预订的那一千个月饼,顷刻间就没了。
这批八百个一出,一部分最早付定金的买主当天就拿到了货。
有人顶不住好奇,立刻打开一盒,先给自己来一点,尝尝鲜。望海楼的伙计早受过提点,看见有人要开动,立刻上前道:「客官,这月饼热着吃更鲜美,我给您拿去火上烤烤?」
「行啊。」客人交给他。
不一会儿,冒着香味的热腾腾的月饼端上。整个望海楼大厅都是那味,引得在场的食客纷纷询问伙计,这又是什么新吃食?
伙计指着海报说,喏,是月饼。那相河村的宋四郎新做的,可好吃了,它的形状与颜色都似满月,寓意着团团圆圆,中秋将至,用来送人再好不过。
这么一来,又有一些人前去订购,还有那第一批拿到的,尝过后又订了一批。他们这些客商富户常年做买卖,天南海北地跑,交友极广。
这过年过节的少不了要送礼,便干脆都买了月饼,让手下伙计一个个送去友人家里,也好让人知道自己惦记着他,来日做生意也少些为难。
这些收了礼的人家也许不在大涂县,可他们一尝这月饼,酥脆鲜甜,这样的点心他们从未吃过,当下便派人快马来到大涂县,订下个十盒百盒。
宋菽的作坊日以继夜,望海楼的三千枚月饼终於全部交付。
宋菽松了口气,点点钱帛,打算把今日的工钱都发了,让大伙儿也能早早去休息。刚舒展了一下腰背,却见望海楼运食材的骡车转进村口,李管事远远下了马,小跑着过来。
宋菽有点想逃,虽然赚钱很开心,但他已经烤月饼烤到想吐了!
「宋四郎,您那月饼真是太受欢迎了,还有人家从恒州派了快马来买。劳驾可否再加两千个?价钱什么的好商量。」李管事陪着笑道。
宋菽: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