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一张图纸,可得不少钱啊。在外游历许久的严卓,早没了世家公子的纨裤习气,接地气的很。想他在家时,每天练字就能耗去十几二十张白纸,离家后,他每每要做些算学题,都不舍得买纸来做演算,常常找块小石子在泥地上比划,或者在找块大石坐上面,闭上眼脑补,好似冥想一般。
能拿这么大一张图纸的人,必定是宋四郎了。
果然,石三郎带他上去后,便指了那小郎君,叫他去找。
宋菽这里千头万绪,正是忙的时候。他在这里规划了两处作坊,还有集体宿舍、食堂和仓库,在这几乎只有家庭式作坊的时代,可称得上工业园了。
后头的一处木匠坊已经盖好,那里砌了高高的土墙,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彭师傅带着另几个从其他村找来的木匠,还有两三个铁匠正加紧赶制代耕架。宋菽一个文科生搞不来现代机械,这儿也没相应的动力源,只好退而求其次研究了下明清时代农耕文明发展至巅峰时,搞出来的一些大型农具。
这代耕架便是其中之一。
而这另一处正在造的作坊则是要搞纸坊。宋菽快被这里高昂的纸价弄疯了,他从现代来,早就习惯有啥事情记一笔,有啥想不明白的搞个思维导图,这写写画画都得用纸,在现代不是负担,在这里却是个穷三代的大坑!
招工的消息他已经放了出去,会有来往的小贩替他带到其他乡村去,等着纸坊造好,人也差不多该到了。
造作坊用的工人有之前挖地窖的,也有采冰的,因为天气暖和了,这活又不特殊,工价定得不高。所以也并不太抢手,反正宋菽只要人够就可以,之后作坊的用工自有外来的工人补充。
「您这是在建啥?」严卓过去,瞧了两眼他的图纸。乍一眼还过得去,但观那笔锋,肯定没好生练过。
「作坊。」宋菽头也不抬,研究着图纸。他这儿的都是粗人,干力气活行,做建筑设计就没谱了。之前的那些作坊院子都是农家常见的,大家熟能生巧,可这回他的设计有些复杂,建筑内有走廊,还有多个大小不同的车间,他的图纸又业余得很,一造起来便漏了陷,这会儿正想着怎么亡羊补牢呢。
「您这图纸似乎有些不对。」严卓说。算学用途甚广,他在学习中多方涉猎,对建筑也略通些皮毛。皇宫是造不出来,但搞个稍复杂些的作坊倒也不难。
「你懂?」宋菽立刻抬头了。
「略通得些。」严卓说,他比宋菽年纪大,也高一些,这会儿见他终於有空理会了,立刻双手合抱前推,作了个揖,「宋四郎,幸会,我名叫严卓,字逸之。我在恒州……」
「幸会幸会。」宋菽满脑子作坊的事,听了名字便没耐心往下,「你可能帮我建这作坊?」
严卓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却有些高兴。他还愁怎么与宋菽攀上关系呢,没想到宋四郎却自己问上了。
「当然。」严卓用力点头,「你图纸给我看看,我帮你修改。」他连忙拿过图纸,就怕宋菽反悔。
严卓这么积极,宋菽也一时摸不着头脑,这待遇还没谈呢,就着急干起活来了也不怕被坑。
「可有笔墨?」严卓从图纸里抬起头。
「有有。」可人家积极为他干活,宋菽当然得全力支持,当下就把他带到一处简易的棚子里,那里面有一条长桌,还有几条长凳,桌上有笔墨纸砚。「这里的纸笔都能用,你可是要修改图纸?」
「嗯。」严卓心里飞快计算着,这会儿顾不上再多说话,拿起笔墨便开始修改。
他的毛笔是结结实实练过的,那一笔一画遒劲有力,可比宋菽的蝌蚪爬要赏心悦目。他修改起来极快,还会在周围写上一些数字或记号,时而又跑去看一番地形,太阳落山时,那新的图纸也大功告成了。
「不错不错。」宋菽赞不绝口,这图纸比他的要详尽,许多需要计算和测量的地方,也比他要专业得多,「对了,你叫……?」
宋菽一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有点尴尬。
「在下严卓,字逸之。」严卓丝毫不以为意,「来自沧州,前些日子无意间得了一块竹牌,但上面的符号在下看不懂,想请教宋四郎一二。」
这下,严卓总算有机会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