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坊我不打算再到恒州建,这东西不是吃食不赶日子,这里的纸坊也够大,直接运过去便是。」宋菽又说,「刚才你跟我说的几人都不错,可也看不出谁有当管事的潜力,这管事不仅要能干活,坊中的大小事情都要能拿主意才行。」
「也是,不如再观察几日?」三娘也拿不定主意。纸坊中除了那个梁老三,其他人都年纪偏小,干活倒不错,但要拿主意的话就不知表现如何了。
原本宋菽是想自己去恒州,最多带个宋阿南,其他家人还是留在村里的。
可六娘第一个就不同意,她也想去恒州。若带了她去,七郎那么黏她,肯定是要跟过去的。三娘也说好不容易一家人在一块了,团圆饭都没吃几顿又要分开,很是不舍。
最后说着说着,便定下了所有人一起去。
幸好宋菽当初买的宅子够大,他本来也是预备着他们去恒州玩能住的,现在说要一起去,倒也住得下。
只是如此一来,村里没了宋家人,那些作坊要管理起来还是颇为麻烦。就算他和宋河阿南可以常常来往两地,相河村里的每个作坊,也必定要有个能管事拿主意的,否则他们在恒州,一旦相河村这里出了什么乱子,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找管事这事还是比较着急的,其他几个作坊宋菽都有了主意,只差纸坊了。
宋菽正想着呢,忽然有人跑了来,急急得跟三娘说了一堆。
「……那梁老三躲懒,镬里的水都空了,竹料还没进清水塘。早知道我该去看看的,现在可怎么办?」那人是纸坊的,宋菽记得他是烧镬室旁负责翻摊的。
竹料入镬蒸煮时加了清水和石灰,煮熟后要立刻捞出放到清水塘里,以免石灰质干燥后与竹料黏结在一起,就不能用了。
三娘也第一次遇到这事,不过她这几个月来管理作坊,各种大小状况没少处理,比那做翻摊的少年要沉着许多。她吩咐了几句,便叫宋菽一起去瞧瞧。
烧镬室连着水塘,按理说竹料一煮好就可以立刻放进水塘里泡着,根本不可能出现放干了与石灰质黏结在一起的事。宋菽百思不得其解,到了那里才知,是梁老三添柴添出的问题。
竹料烧镬要烧上五天五夜,这期间梁老三与另一人轮班看着火。这火不能太旺,太旺了水会提前烧干,也不能太小,小了竹料煮不熟,所以得徐徐地添柴。可这样一来,添柴较为频繁,人得一直守着。
梁老三嫌麻烦,便每一次都添上一大把让它烧着,烧到快灭了才又添新的。三娘和阿南都说过他几次,他勤快个半天后,又老调重弹。之前一直没有酿成过什么大祸,今天却是捅了篓子了。
宋菽和三娘还没进烧镬室,就见梁老三哭丧着脸跑出来,又是弯腰又是拱手,连声说着对不住东家,就差声泪俱下了。
宋菽没理他,直接进了烧镬室。
里头一股焦味,地上摊着几捆烧坏的竹料,石灰质黏结在上面,已经不能用了。
清水塘那儿有个人,宋菽还没问,三娘先道:「陆清,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才转过身,手在衣服上抹了一把:「三姐,我正巧要去吃饭,闻到焦味就进来了,这些竹料还能用,我给先浸到清水塘里,免得误了之后的功夫。」
宋菽过去一看,清水塘里果然浸了几捆白色的竹料,都是已经煮好了的。他看完水塘,不由多看了陆清一眼,陆清去叫了两个隔壁车间的来帮忙,正请示三娘怎么处理地上不能用了的竹料。
宋菽没出声,陆清带人把事情都打理妥当。听他的言辞,似乎纸坊的其他工序也都略知一二。
晚上回到家,宋菽又仔细问了三娘。
「我起先也不太清楚,只是听翻摊的人说,陆清有空时便会去其他车间讨教,很是虚心。我刚开始还担心他是别家来偷咱们竹纸工艺的,可后来他跟我提了几次建议,改进了几个小细节,都是对作坊有利的,我便放心了。这事我该早点跟你说的。」三娘说,心里有些后怕,万一陆清真是来偷工艺的,她又忘了提醒宋菽,不就麻烦了。
宋菽却又想起今天在烧镬室的一幕,陆清年纪虽小,但处理事情很是稳妥专注,不如将纸坊交给他管试试。至於那个梁老三,宋菽回来前便已经吩咐让他走人了,那人走时还磨蹭了许久,最后是宋阿南赶来,才让他老老实实走的。
看来这作坊要运营下去,除了干活的和管事的,人事和保安也少不了,还有财务,李账房一人管那么多作坊的账,即使有五娘常去帮忙也非长久之计,也该给他找几个帮手了。
宋菽本以为去恒州前能在家休息几日,看来是他想得太美了,自己还真是个劳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