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养心殿外的长阶下,云婵娟依旧是一身亮眼的粉裙,手中胭脂软鞭,正气鼓鼓地高声叫喊不停。
就在她身旁,阿苦正面露难色,惶惶地劝道:“小姐,教主受伤需要静养,求您不要再喊了……”
可阿苦这不劝还好,他一出声,被烛火卫拦着进不去的云婵娟登时就把气儿往他身上撒: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来,我长流哥哥就又是发病又是受伤的……哼!小扫把星!今天你也是来勾引教主的吧?”
阿苦手足无措,看那样子已经快急哭了:“小姐,您不开心打骂阿苦都可以,教主的身子受不得气,求求您别喊了!”
萧东河顿时脑仁儿一跳一跳的疼,心说今儿这是什么厄运日子,这两个人怎么撞在一块儿了!?
他忙不迭地上前,“小姐今儿先回去吧,教主他累的厉害,刚已经睡下了。”
“长流哥哥他伤的很严重?”
“教主他伤的很严重?”
阶下的两人异口同声,这时候倒是一样的急切。
但云婵娟立刻一瞪眼,恶狠狠指着阿苦,手中长鞭一扬,“你对本小姐指手画脚不说,还敢学本小姐说话!?”
“别别别小姐,打不得,这位可是教主的救命恩人……” 萧东河满头大汗,伸手往中间拦了,愁苦道,“您听我的,还是先回去吧。教主真的已经歇下了,您瞧瞧连我这个左使都被赶出来了……”
然后就是一顿好说歹说,连哄带劝,连蒙带骗,总算叫这大小姐不甘地收了鞭子。
云婵娟哼了一声,招呼着随侍的几个婢女转身往回走。阿苦又是对左使连连道谢,也不做声地回去了。
萧东河抆了一把冷汗,看着两人的背影心累的不行。
他望着开阔的天空,又回头看了一眼养心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还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
有的时候,人做梦时明明知晓是梦,却还是陷在梦境中醒不过来。
关无绝无数次想要睁开眼,却总也醒不过来。外头的世界彷佛隔了一层纱,自己则是沉在粘稠之中,四肢沉重,呼吸困难,意识时断时续。
只有梦境在脑海中纷扰变幻。
有人三春折桃花,有人撑舟入星河。
有人紧紧从背后抱着他哭喊。
有人低吟浅唱一首古谣。
明明知晓是假的。
却无法摆脱,不得清醒。
忽然渐渐有明亮从远处升起来。
纷扰的片段渐渐远去。
关无绝在梦里睁开了眼。
天上正在飘着细细的雪花儿。
他躺在一株巨大无比的朱砂梅树下,头顶就是一片火海似的红梅,身下是积雪。
关无绝微微转头,看见云长流一身白袍坐在身畔,长发披散肩头,背后倚着树干。
两人挨得很近很近。
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澄亮无比的湛湛天光,夹着雪从枝桠的间隙洒漏下来。梅花的清香扑鼻。
关无绝慢慢地笑起来,他知晓这是又一场梦,“……教主?”
云长流也含着清淡的微笑,清俊容颜如仙君一般,伸手过来在他发间轻拂,又与他十指相扣,“临儿睡醒了。”
关无绝闭上眼,在心底轻喃:
不,您不能再这么叫我。
绝对不要这么叫我。
但他陡然一阵恍惚痴迷,说出口的却是:“教主,您看梅花开了……”
下一刻,梦境的场景一阵模糊。
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彷佛从天边渺远地传来:
——知道梅花开了,还不快睁眼看看?
下一刻,一股巨力将他从梦境中扯了出来,似乎有人紧紧握着他的手,坚定地带他走出这片混沌。
“唔……”
养心殿内室的床上,陷在枕被中的关无绝忽然侧头,无意识地呻吟一声,眼睫艰难地颤动不止。
许久之后,昏迷已久的四方护法终於缓缓睁开了眼。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关无绝眨一眨眼,就看见了云长流。
教主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里衣,单手撑着额角侧躺在他身边,一双长眸怔怔地盯着他看。
两人挨得很近很近,就如梦里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