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苦瞪大了眼。他简直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只好无奈地捡了一颗饴糖含在口里,这回是真拿这位少主殿下没法子了,“好,我收了你的赔罪礼了。你快走吧,走走走。”
说着他就把人往外推。云长流这回却连阿苦的触碰都不抗拒了,很乖顺地任人把自己推出了木屋。
可一出门他就转过了身,站在外头望着阿苦,欲言又止。
阿苦半点都没心软,他最后深深看了这白袍少主一眼,砰地把门给关上了。
……
一刻钟之后。
阿苦忍无可忍地再次打开了门。
待他看见在门口平静地站着不动弹的云长流时,终於怒极反笑:“小少主,你到底还有什么事!?”
云长流摇摇头。
“那为什么不走?不是叫你回去么!?”
云长流很诚实地答:“找不到路。”
“什么叫……等等,你说你迷路了?”
阿苦起初是不敢置信,紧接着就一下子乐的靠倒在门框上,挑起眉戏谑道,“那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云长流:“不知道。”
阿苦轻松一跳跨过了门槛,立在积了桃花瓣的青草地上,笑道:“拿上你那枝桃花,跟我走。”
於是云长流就很顺从地跟在他后面。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地踩着满地的落花,走出了如霞的桃花林。
半途,云长流瞧着阿苦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的意思,手上悄然灌注内力,仅一瞬间就无声地将那枝桃树枝上的花都震落了。
少主静静地看着那青色的背影,将手中树枝刺入了沿途泥土中。
他内力惊人,那桃树枝轻轻松松地又穿透了泥下硬石,像筷子穿透豆腐似的没发出半点声响。
又过了会儿,他们远了桃林,拐上了山路。
“糖,”云长流忽然轻声问道,“甜不甜?”
阿苦没想到后头的那位居然还能主动开口。他抿了抿唇,眼神忽然不自知地软了,“……嗯。”
……也真是好笑,他这样欺负人,那人反而给他糖呢。
许是这小少主当真不谙世事,对什么人都这样无邪纯良的?
山路总有尽头,这么走着走着,息风城那漆黑的轮廓已经显现在眼前。阿苦没准备陪云长流进城,转头道:
“到这里就行了吧,我回去了,你自己——”
他声音突然一断。
在阿苦骇然的目光下,长流少主把拿着桃枝的手往身后一藏,表情淡然中透着一丝无辜。
——那自桃林到息风城前的沿途路径,竟被云长流以一截桃树枝硬生生刻出了深深的裂痕。
……
同一时刻。
快急疯了的云孤雁正在养心殿里暴跳如雷。
“找不到!?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神烈山才多大的地儿,连本教少主都能给丢了!?”
“继续找……把鬼门所有阴鬼都调出去给本座找!!”
“把这三个伺候流儿的混账东西给本座剁了!剁成肉泥喂山里头的狼!”
温环怎么劝也劝不住,最后眼见着教主都想要亲自去找儿子了,他只能上手去拉,“教主息怒,息怒……少主性子稳重沉静,武功又高,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您走不得!”
“滚!”云孤雁气的把温环一推,焦急吼道,“流儿从来就没独自出过城!他万一在山里遇上什么毒虫猛兽?万一那逢春生又发作起来?万一下了山被人牙子拐了?……万一他找不着回来的路!?”
……不得不说,最后一句还是猜中了的。
就在此刻,有烛火卫闯入养心殿,高声道:“禀报教主!少主找着了,安然无恙!”
“流儿无恙!?”
正拉拉扯扯的教主和教主近侍双双惊喜不已。云孤雁也顾不得把仆人剁成肉泥喂狼了,忙问,“在哪里找到的?”
“在……在长生阁外,少主是自己走回来的。”
……
云孤雁匆匆赶过去时,云长流正在坐在原先的位置,喝他惯例的药。他见云孤雁一进门,就放下碗轻轻唤了声:“父亲。”
难得云长流主动开口,云孤雁立马精神一振。只见少主指了指窗外,有些低落地道:
“流儿见山下桃花开了,忍不住想去看看……本想看一眼便回,可是半途迷了路。”
他这么笼统地把话一带,把云婵娟和阿苦的事都给瞒了过去。
云孤雁最是宝贝他这个长子,听云长流说在山里迷了路立刻心疼的不行,哪里还会细究,只搂着孩子连连哄道:“流儿可是吓坏了?回来了就好,没事就好。”
“没怕,”云长流摇摇头,随后他仰脖,秀气的喉结滚动间将剩下的药一饮而尽,“以后……想多出去,不要人跟着。”
云孤雁闻言露出为难之色。
他皱起了眉头,还没开口拒绝,云长流就拽了拽他袖子,低低道:“……父亲?”
——少主是怎么也学不会哭闹撒娇使脾气的,对於他来说,这一声父亲已经是任性的极限了。
云孤雁自然知道,他霎时只觉得心如刀割,却只能咬牙硬着脸道:“流儿……其他的东西,你尽管要,爹什么都可给你。”
云长流也没怎么伤心难过,只是垂头沉默了会儿,似在思考。
半晌过去后,他指了指空了的药碗,面无表情道:“那……药很苦,想要糖。”
云孤雁总算松了口气。
他有心无力,一时解不得那奇毒逢春生,可这点小事还是能为儿子做的。
“来人,从今往后,每日用完药给少主送几枚蜜饯饴糖。派专人去山下镇子里采购最好最甜的,一个月不许重样,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