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苦!”
云长流吓得心尖重重一跳,哪里还顾得别的,扔了木剑飞身而落,於半空一把将阿苦揽进怀里,抱着他落下。
幸而他们轻功飞得并不高,两人安安稳稳地着了地。
少主惊魂甫定,他也看出来阿苦不是接不下那一剑而是身子跟不上了,一时紧张得抱着小药人忘了松,“你怎样?哪里难受么?——是了,你的伤!”
“我没事。”阿苦喘息微乱,由着云长流去摸他左右的腕,由衷地赞了句,“你好厉害,我输了。”
“你身体未愈,是我占你便宜。”云长流见他伤口没再开裂才稍放下心,低声道,“我本来打不过你的。”
“输了就是输了,我还输不起么?”
阿苦轻笑了笑,心里却暗想道,要这么算的话,若不是云长流自幼受逢春生所困,未曾正经习过剑法又欠缺经验,他也没法一度占了上风。
也不知……等今后这位小少主认真开始习武,自己还能不能打的过他了。
演武场里被迫在旁观战的那几个人这时也赶忙围了上来。然而却听得一声低沉威严的嗓音骤然如惊雷般在众人耳畔炸响:
“不敌流儿也就罢了,连个药人也比不过,还敢自视甚高,你丢不丢脸?”
那声音是如此熟悉,武师浑身一震,头都没敢抬就冲着声音来处跪下:“参见教主!”
云孤雁一身漆黑宽袍,面容冷峻。他不知来了多久,却无一人能觉出他的气息,竟如鬼魅般无可捉摸。
温枫也跪倒在地拜见教主,云家兄妹个上前躬身见过父亲,只有阿苦不跪拜也不喊人,就站在一边儿。
云丹景知道那句话是对他说的,亦知道父亲看了全程,羞愧难当地涨红了脸,“景儿惭愧。”
可他心却忍不住酸涩起来。
小少爷并没有意识到云孤雁第一句话不是夸赞兄长而是来提点自己,他只是忍不住难过:父亲从来没管过我练武,今日却为了大哥亲自来了,还躲在一旁看了那么久……
云孤雁没有搭理次子,也没把阿苦的小性子放在心上,只是心不在焉地挥让众人免礼。
他的目光在云长流与阿苦身上流连不定,时而阴晦时而明亮。许久,似乎终於下了什么决定,开口道:
“明日,你二人来养心殿见本座。”
……
出了演武场,云长流一路跟着阿苦往他的桃林木屋走。他一连几日都没去,心内不免有些忐忑,阿苦却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同他说笑。
“说好你赢了就给你的。”
走入桃林的时候,阿苦忽然从怀摸出一物,抛进云长流怀里。
少主接了一看,竟是那天阿苦给他看的《金玉孽缘》的话本子的下册。
云长流隐约猜到了什么,打开顾不得细看,先把那册子翻到最后,只见末尾写着——
“但使金风玉露相逢,孽因也结善果。
此情不问旧尘,只盼来日花月。”
云长流便知那金公子同玉姑娘终究是成了的,又想着这是身旁的青衣孩子主动拿给他看的故事,其意味不言而喻。他不禁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阿苦在旁取笑道:“少主可知他们俩是怎么好的么?是那金公子朝也求暮也求,多次陈情剖白,终将那玉姑娘哄得软了心肠。咱们倒好,怎么还要我跑来哄你啊。”
云长流凑近了点,温声道:“我哄你。”
阿苦挑眉,心想我本就不怪你还要你哄什么,可说出口的却是:“你哄一个我听听来?”
“我……”云长流动了动唇,却茫然起来。
就他,哪里知道哄人是如何哄的?
阿苦当然知道云长流说不出什么花儿来,他瞥了一眼那《金玉孽缘》的话本子,张口就来:“你上不是有东西么?学着念呐。”
他只是心情好,又开始忍不住逗这小少主寻开心。不料云长流居然真的翻开了册子,只犹豫了一下,便极郑重地对着那白纸黑字,一字字用他那清冷淡漠的悦耳嗓音念了起来:
“……心肝儿,好人儿,我把你怎样疼都疼不够,怎样爱都爱不够。”
少主是从后往前翻的,那时候金玉二人已成眷属,自是满篇的情话。
“……”
阿苦脚下一个踉跄,活像白日里见了鬼似的,惊恐地盯着云长流。
他愣愣地暗道:我的少主哎,我叫你念,您还真念呐……
云长流继续淡淡地念,语调了无波澜,“我想搂着亲你,想抱着爱你。要命,我的好心肝儿……”
阿苦呆怔许久,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叫我渴死了,想死了……”
云长流咬了咬下唇,他隽美清秀的面上努力维持着冷静,雪白的耳垂却已微微晕红,上又翻了一页,“……你可把我的魂儿都勾去了,我瞧这春花是你,瞧这秋月亦是你。”
小药人再也忍不住了,终於捧腹大笑起来。
他一面笑个不停,一面把那话本子从云长流里抽出来,“少、少主……别念了,哈,你可别念了……”
说着,阿苦又弯腰笑起来,直笑得一双眼睛都水亮亮的。
他就用这么双含笑的眼眸望着云长流,呢喃着,“少主啊,你可真是……”
霎时间,云长流只觉得心弦被狠狠一撞。
少主的神思一下子飘渺起来。
明明桃花已谢,他却觉得芬芳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