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2)

无绝 岳千月 2439 字 2个月前

第110章 桃夭(2)

从那之后,阿苦开始每天都要拉着云长流到处去玩儿。

少主觉出他不对劲,追问之下,阿苦坦白道,他马上就要远行了。

是说关木衍有个旧友,也是个神医,如今年岁渐老自觉大限将至,欲给一身医术找个传人。云孤雁遂允他前去求学,初春便要离教,归期不定。

云长流闻言大吃一惊,自然依依不舍。他与阿苦相伴年,实在不愿分离,可又不忍心阻了阿苦的大好缘……他知道阿苦其实是喜欢学医的,只是自幼为了陪他放弃了许多。

再一细数时间,竟只欲两个月不到。

云长流难受得很,索性将课业全都甩下,任阿苦要带他去做什么都跟着。云孤雁对此并无异议,似乎也愿意赏这两个孩子最后一点温存的时间。

这两个月,阿苦玩的很放纵。

哪怕是后来关无绝回想起来,也觉得他这段时候简直和着魔了似的。

或许这时他的内心深处还是知道怕死的。岁的端木临面对烛阴教主毫无惧色,一份桃林木屋的礼物就愿把自己的命给送出去;可十五岁的阿苦却会在得知自己要被刺心后彻夜无眠,满心想要陪云长流一起活。

……都怪少主,都是少主惯得他这么没出息。

无论是当年的阿苦,还是多年后的关无绝都颇为愤愤不平地这么想。

……

下了神烈山过了赤川,有个不大的镇子。

小镇没什么特别的,也就听说秋的时候挂起灯来很热闹。阿苦曾经来逛过两回,也常常在其的集市买点东西,因而对这镇子还颇为熟悉。

镇南口有户富贵人家,是个脾气豪爽的商贾,逢年过节都要摆宴。

冬末春初的这一天,这家的大女儿出嫁。喜帖早一个月前就发出去了,当天的喜宴更是设的气派红火,大半个镇子的百姓都来凑这场热闹。

刚从息风城出来的两个俊秀的少年混在人群,云长流和阿苦看着那披红戴绿的花轿自镇南出来,一路往西头的新郎家去了。

两旁敲锣打鼓,闹得震天响,围观的人们笑着又是拍掌又是起哄,好不喜庆。

“少主从没见过这场面吧?”

喧嚷的人群,阿苦将云长流半圈在怀里,免得他挨挤。这个姿势有些暧昧,倒是很适合贴在耳畔说悄悄话,青衣少年笑着问,“还受的住么?实在不行咱就出去啊。”

长流少主摇摇头。他的确是第一次见嫁娶的场景,难得阿苦临行前能带他来见识一遭,虽然吵……是真的吵,不过还是想看看。

人潮跟着花轿走,大约走了一刻钟就在新郎官府前停了。

新娘子岀花轿,红盖头红嫁衣,娇羞地怯怯低着头,艳如春花。顿时又是一阵欢呼。

有人开始散喜钱喜糖,阿苦上前贺了两句,讨了喜糖来和云长流分。

少主接过糖含在嘴里,看着那新娘子,又转头深深望了阿苦一眼,道:“你若是穿红衣,定然很好看。”

他们正吃着糖悄悄说话,就听旁边有个老妪无不感慨地念叨,正诉说着十年那场盛大的迎亲,正是那江南琴女蓝宁彩被那烛阴教主云孤雁娶上了神烈山的故事。

阿苦记得这老妪,似乎是个开酒馆的,酒馆子有几间余房,她还兼些客栈生意。忽然,旁边一个青年出声:“老婆婆,你这话儿不在理!那云孤雁真真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被那种人掠去何等凄惨,有何可羡的!”

那青年一身劲装,也配着把剑,看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倒颇有些年轻侠客的模样。可那卖酒老妪却神秘地摇摇头,道:

“小伙子,是你错啦。那蓝姑娘,是心甘情愿私奔离家,孤身一个儿跟了烛阴教主上神烈山的。再说啦,那云教主当年还没做什么恶事呢,对他的第一任夫人更是极好的。”

人群又冒出个插嘴的声音:“我还听说,当年云孤雁为这蓝姑娘孤身前往玉林堂悔婚,林五岳为了小女儿当然不肯依,他硬是一条逐龙鞭从玉林堂打出来的,倒也算是个有胆气的枭雄嘛。”

云长流就在一旁站着听,缓慢地眨眼,指轻轻触碰腰间佩着的那半块白玉。

他知道云孤雁在江湖上的声名并不好,以讹传讹之下,更是被归入“大魔头”之列。因而那青年骂人时少主只当没听见,此刻却是思量起了那未曾谋面的娘亲。

……他想起父亲曾说过,娘亲家境一般,她父母待她也不甚好,得知她和烛阴教有所牵连后更是大怒,却又因为不舍得女儿在坊间弹琴唱曲所得的大把银子,下不了将她赶出家门的决心。

却不想,反倒是蓝宁彩先自逃离了家。

她变卖了自己的爱琴当路费,随身只带了块幼时祖母送的白玉佩权当作给自己的嫁妆,一路从江南走到极北之地的神烈山下。

这一走就走了个月,路费用尽了便沿途唱词卖艺,据说也遇到过流氓地痞的纠缠……后来都被云孤雁剁碎了扔山里喂狼了。

“那一年呐,这蓝姑娘正是在我这家店里歇脚。谑,可把婆婆我给骇一跳,那么一个清贫的姑娘家,没有父母兄弟,没有媒人喜婆,没有嫁妆花轿,竟然想要靠一双腿爬上那神烈山头去找情郎!”

一圈儿围着的众人都听的入神。那老婆婆笑起来,眼角嘴角的皱纹都挤开,露出追忆的神色,继续将那旧日的故事娓娓道来:

“到了第二天早上呢,那姑娘就要往神烈山走,我就忍不住追出去劝她啊,怎么也劝不动。劝着劝着走到镇子口,哎,抬头那么一瞧,我们俩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咋的?一个晚上过去,镇头的土路不知啥时候铺上了红绸子,直铺到山路上看不到尽头。八人抬的大红花轿就停在镇口,一队佩剑跨马的江湖人立在两边儿,一个个满脸杀气,却都穿着红衣裳戴着大红花……嘿,别提多滑稽!”

“可是全镇子都吓坏了,根本没人敢笑。这时候,就见那群红衣喜服的人忽然哗啦啦翻身下马跪倒,异口同声冲我身旁那个荆钗布裙的姑娘喊:恭迎夫人!”

“我这没用的老婆子呀,早吓愣了。蓝姑娘就扭头冲我笑眯眯的说:呀,是我夫君来接我啦。”

“那群烛阴教的人忽然分开,就见那传说的烛阴教主大步走过来——唉,不是跟你们吹牛,老身我开这小酒馆四十多年,各样儿的男人也看了不少,就从没见过那么俊的男的——那教主走过来,大笑了一声,就把他的好姑娘给高高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