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五回
傅城恒兴冲冲的回到正房,孔琉玥正坐在灯下看书,——得益於初来大秦那段时间的恶补,她看书的姿势很标准,也很优雅,与她平添了几分淡淡的书卷气。
这样的孔琉玥并不多见,傅城恒情不自禁的静静停在了门口。
羊角宫灯柔和的灯光从各个角度倾洒下来,勾勒出孔琉玥优美恬静的侧脸轮廓,使得傅城恒一颗原本满满都是兴奋和忐忑的心,亦随之平静下来,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放松之感。
“侯爷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发出个声响,吓妾身一跳!”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孔琉玥忽然抬起头来,就见傅城恒正依在门上,於是忙起身行礼。
因再过不了多久就该睡觉了,她只将一头青丝随意挽了个纂儿,侧插了一只浑圆的珍珠钗,配以一身素面的家常藕荷色褙子,行动间很是飘逸灵动,只是神色依然有些不好就是了。
“在看什么书呢,看得那么专注?”傅城恒走到榻前,拿起了她才放下的书,低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书那么吸引人。
“还给我!”不想他根本还没来得及看,孔琉玥已猛地扑了上来,要将书抢回去。
这还是自那件事事发以来,孔琉玥第一次在傅城恒面前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的情绪,并且也没有用那个傅城恒早已厌恶透顶了的自称‘妾身’,一时间他是三分好奇七分兴奋,起了要逗一逗她的心,於是不待她扑过来,快快速将那本书举过了头顶。
他本就比孔琉玥高出将近一个头,现在又是有意将书举过头顶,孔琉玥若是能够得着,那才真是怪了,接连蹦跳了几次的结果,就是除了将自己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之外,连书的边儿都没摸着!
哼,既然他那么想看,那就让他看个够!
孔琉玥又气又累,忍不住自暴自弃起来,也不再抢书了,而是恨恨的走进了内室去。
余下傅城恒见她生了气,第一反应就是要追进去,但又架不住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书,能让她这么害怕给自己看到?於是还是没忍住先低下了头去,打算看一眼那书便跟进内室去。
就见在翻到那一页的正右方,写着一行委实谈不上美观的字,“蛋蛋蛋蛋蛋蛋……”
他不由有些狐疑,这是什么?又见旁边还有一行“混混混混混混……”
他再往前看去,方发现自己好像看错了方向,似乎……,应该是横着看才对。
因为上面写的内容,全都是相同的一句话:
傅城恒是混蛋!
傅城恒是混蛋!
傅城恒是混蛋!
……
傅城恒的嘴角抽了抽,禁不住有些啼笑皆非,原来自己是混蛋?且写了一遍还不够,还要写无数遍?
不过,能这样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了,说明他这么久以来的努力还是没白费,就是让她骂骂混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内室里,孔琉玥正懊恼得不行,若非身边没有一件趁手的工具,她早已忍不住将自己的右手给剁了!
原本她是看不进去书的,——想着自己要被迫为某个可恶的男人拉皮带,就算是间接的,她依然气得不行,要是能看得进去书,才真是怪了!
偏偏她看书又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喜欢一边看,一边在书页上勾勾画画,且并不一定是局限於与书上相关的内容,所以她看书时,总是习惯提一支笔,谁曾想她刚才发泄了一通后,倒是慢慢将书给看了进去。
然后,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让你手贱,让你手贱……”孔琉玥一边在屋里懊恼的踱来踱去,一边狠命拍打自己的右手,真是丢尽了她的脸!
不经意撇头,岂料却对上了傅城恒亮晶晶的双眼。
孔琉玥登时尴尬欲死,扔下一句:“我、妾身叫晓春知夏进来服侍侯爷梳洗!”便绕过傅城恒要到外室去。
冷不防却被傅城恒抓住了手,双眼比之方才更要明亮的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的问道:“玥儿,这是不是代表,我的希望又增多了几分?”
孔琉玥看着眼前这张轮廓分明的脸,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每一个部位,都曾经让自己多么的喜爱,不,再直接一点说,就连现在,她依然做不到不喜爱。尤其是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睛,此时正一刻不停的向她放送着款款的深情和足以溺死人的温柔,根本让她抵挡不了。
怎么办?
她的心猛地一酸,她又要沉沦了,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再任由自己放纵一次不成?那到时候再来一次这样的打击,她要怎么活下去?
“可是,”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反驳她,“他都已经深刻的意识到自己错了,你难道就不能原谅他这一次,再给他,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吗?你不是一向自诩最勇敢最不怕打击挫折的吗,怎么被这样一个打击就打趴下了,打得连再试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懦夫了!”
是啊,自己不是向来都屡败屡战,越挫越勇的吗,如今虽然换了一个躯壳,灵魂却仍是原来那一个,怎么就变得这样懦弱了呢?大不了失败了再重来便是!
孔琉玥颤巍巍的伸出手,犹犹豫豫的伸向傅城恒的脸,打算顺应本心,再给他,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但是,就是她的手即将挨上他脸的那一瞬,她的眼前却忽然浮过了当初她跟他说她小日子不正常,想找个太医来瞧瞧时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以此类推,她一下子又想到了之前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他可以把真相告诉她,可他却依然选择了三缄其口,一直到她都已经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他才迫不得已承认了……她整个人就似被人在数九天里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下来,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是妾身失态了,请侯爷恕罪!”快速收回手的同时,孔琉玥不止神情,就连声音也已恢复了惯常的客气冷淡,虽然还听得出来里面包含的几丝轻颤。跌倒一次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同一个地方连续跌倒两次,而杜绝第二次跌倒惟一的法子,就是连踏都不再踏上那条路半步!
傅城恒眼里的光芒就瞬间淡了许多,片刻方有些沮丧的说道:“就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