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夫人皱眉道:“家中长辈过世,老大从外面回来,依礼第一件事便是去灵堂叩拜上香,我怕他知道昨儿个夜里的事后,……不肯去,到时候传了出去,那些御史言官可就有得说的。”
说着眉头皱得越发紧,“我怕他不去,又怕他去。老三……那个畜生两口子一直在灵前,果真老大去了灵堂,我怕他会忍不住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以傅城恒的脾气,闻得昨夜的事后,还真有可能在灵前就将傅旭恒打杀了,继母刚死,便在继母灵前将异母弟弟打杀了,还不知道那些御史言官会怎么说呢!
孔琉玥想明白老太夫人的担心后,想了想,说道:“不如祖母和我这会子便到灵堂去,再命人在大门外守着,一瞧得侯爷回来,就传祖母的命令让侯爷去灵堂,想来侯爷当不会违抗祖母的命令。果真有个什么,我们在那里,也好有个照应。”在太夫人灵前打杀了傅旭恒固然解气,但她更看重的却是傅城恒的名声,才不要让他因那个畜生而名声受损呢!
老太夫人闻言,点头道:“你这个主意好。”怕使了别人去传自己的命令不够分量,傅城恒仍不肯来,索性使了卢嬷嬷亲自去,随即方在孔琉玥和连翘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去了景泰居。
瞧得老太夫人被簇拥着走进灵堂,傅旭恒的第一反应便是扑上来,“祖母,孙儿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求您收回成命,千万不要将孙儿逐出族谱啊。孙儿自己倒不打紧,可颜姐儿钊哥儿的以后可就尽数毁了啊,求您千万大发慈悲,不要将孙儿逐出族谱,孙儿给您磕头了……”
说着,磕头如捣蒜。
老太夫人见他面色虽憔悴,却并无多少哀戚悔愧之色,有的只是想要留下的希翼和狂热,半点为太夫人的死而自责歉疚的模样都没有,眉眼间的嫌恶之色不由更甚,再未多看他一眼,便径自绕过他,走到了红肿着双眼,才一天功夫,眼窝就已深陷了下去,整个人瞧着也瘦了不少的傅颐恒面前,关切的说道:“老四,祖母知道你心里难过,但难过归难过,却不能不吃饭,糟蹋你自个儿的身子不是?你就算不顾及我这个活着的人,也要顾及九泉之下你娘不是?让她瞧着你这样糟蹋自己,岂非心疼得慌?”
傅颐恒闻言,原本木然的脸上方有了一丝松动,哑声说道:“让祖母这么大年纪,还要为孙儿操心,都是孙儿的不是!祖母放心,孙儿只是一时难过得吃不下饭而已,等不那么难过了,自然就会好好吃饭了。我娘还等着孙儿高中,等着孙儿娶妻生子,孙儿自己也还等着看那些出卖亲娘的人的报应呢,孙儿不会糟蹋自己身体的!”
一席话,说得老太夫人红了眼圈,片刻方抚着傅颐恒的头顶道:“好孩子,你娘见得这般上进,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旁边傅旭恒见老太夫人只与傅颐恒说话,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已是一阵不忿,又听得傅颐恒这般指桑骂槐的话,不由越发不忿,想要发火罢,又怕老太夫人越发不待见自己,说不得只能强自按下,只望着三夫人杀鸡抹脖的使眼色,示意她上前在老太夫人面前为自己开脱求情几句。
三夫人接收到傅旭恒的目光,只当没看见,对眼前这个为了自保连亲生母亲都能出卖的男人,她已是半点情分都没有了,若非这会子提出和离有落井下石之嫌,且也不利於她和勇毅侯府的名声,不利於她以后再嫁,她早提出和离了,又岂会出言为他开脱求情?事实上,她已打定主意,等太夫人的百日一过,她便立刻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以后再不踏进傅旭恒那个四进的院子半步,横竖连傅旭恒都被逐出傅氏一族了,两个孩子自然更不能再算傅家的人,她完全可以将他们带在自己身边养活!
见三夫人对自己不理不睬,神色间还不乏鄙夷和蔑视,傅旭恒直恨得牙痒痒,却还不敢表露出来。如今傅家他是彻底靠不上了,孙家自然更要抓紧了,勇毅侯府虽及不上永定侯府尊贵,毕竟是侯府,就说这次,若非有孙家的面子,凭如今的他,又如何请得动李太医?所以对孙家对三夫人,他一定要抓得死死的!
有婆子急匆匆跑了进来,行礼后禀道:“回老太夫人、大夫人,侯爷回来了,正往灵堂这边来!”
老太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有些紧张的与孔琉玥交换了一个眼神。
孔琉玥会意,目不转睛的看向了门口方向,打算傅城恒一有什么动作,便上前去阻止他,傅旭恒这样的渣滓,不值得他赔上自己的名声。
片刻之后,随着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一声高呼:“侯爷来了!”
傅城恒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他穿着武将的甲胄,银白的铠甲一直扣到脖子之上,衬得他整个人威严冷漠,棱角分明。他比之上次回来时又黑了不少,墨黑的双眸也越见幽深,衬着他挺拔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给人以一种粗粝硬朗却又不失俊逸的感觉。
这还是孔琉玥第一次见到傅城恒穿武将铠甲的样子,是那么的威武,那么的阳刚,以致她一时间不由看得怔住了。
傅城恒也是一进门,便一眼看见了侍立在老太夫人身后的孔琉玥。
就那样静静的侍立在老太夫人的身后,面容还是那般姣美,眸子还是那般晶亮,身姿还是那般娉婷……与夜夜都要出现在他梦里的她分毫不差,让他原本阴云密布的心,在一瞬间已是晴朗不少。
“夫人,”眼见侯爷与夫人只顾凝望彼此,好似满屋子就只剩下了他们彼此一般,侍立在孔琉玥身后的珊瑚虽乐於见到侯爷与夫人感情好,却也知道眼下并非他们旖旎的时刻,因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附耳悄声说道:“老太夫人还等着呢……”
孔琉玥方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来,只觉脸颊发烫的同时,人已矮身福了下去,“侯爷,您回来了!”
除了老太夫人以外的众人忙也跟着福了下去。
傅城恒方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命众人:“起来罢!”然后上前给老太夫人行礼,“祖母,孙儿回来了!”
老太夫人见傅城恒面色如常,并不见怒色,满心的欢喜,抬手道:“快起来,快起来,你一路护驾辛苦了,给你……给你母亲上过香磕过头后,就回房更衣洗漱去罢!”
傅城恒闻言,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戾色,随即拱手应道:“是,祖母!但只孙儿铠甲在身,便是见了皇上,也不必行跪拜大礼的,所以上香可以,磕头就免了罢!”
“应当的,应当的!”只要愿意上香,大面上不错就行,老太夫人原还担心傅城恒连香都不肯上,这会子听得他同意上香,虽仍不同意磕头,却也有正当的理由,忙不迭便道:“那你快去!”
“是,祖母!”傅城恒应了,面色冷峻的大步走到太夫人灵前。
早有婆子知机的捻了香点燃,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傅城恒於是接过,象征性的鞠了三个躬,然后将香递回婆子手中,待其岔进香炉里后,方退回了老太夫人身前。
老太夫人便吩咐他道:“你一路风尘仆仆的,必定累了,且先回房让你媳妇服侍你换身衣服罢。”
又命孔琉玥,“好生服侍你侯爷。你也累了一天了,今儿个你们就都不必过来了!”
傅城恒与孔琉玥忙应了,双双行了礼,被众丫头婆子簇拥着往外走去。
经过傅旭恒身边时,傅城恒有意顿了一顿,拿森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只看得他不自觉的瑟缩起来后,方无声的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孔琉玥落后半步跟着傅城恒。但见沿途的门匾灯笼一律都是白色,还挂了白布,瞧着一派惨然的样子。
她正暗忖回去后一定要叮嘱下人晚间别让三个孩子出门,省得被吓着了,手下忽然一紧,小手已落入了一只温热熟悉的大掌之间。
不用想也知道,握着她手的人是傅城恒。
“下人们还跟着呢……”孔琉玥挣紮了一下,却被傅城恒将手握得更紧,片刻方沉声道:“玥儿,这次真的是辛苦你了!不能在身边照顾你,保护你,还要累你为我照顾保护三个孩子,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话音刚落,孔琉玥已轻笑出声,“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要说,横竖你要说的,我心里都明白!”
“哦?你都明白?那你说说,我要说什么?”俏皮的话,让傅城恒原本紧绷着的脸色一下子放松不少,语气也跟着松快了许多。
孔琉玥嗔道:“你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好了,我又怎么说得出来?横竖我心里明白就是了!”
两个人说着话,回到了芜香院。
早有梁妈妈谢嬷嬷领着众下人接了出来,行礼问安后,簇拥着夫妻两个进了正房。
孔琉玥接过珊瑚奉上的茶递给傅城恒后,璎珞走了进来请问:“回侯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侯爷是这会子沐浴,还是过会子再沐浴?”
傅城恒沉声道:“就这会儿罢。你们都退下,这里有夫人服侍即可!”
“是。”珊瑚璎珞屈膝应了,领着众服侍之人鱼贯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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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发烧,这会儿还米好,老是撒娇让我陪,汗……
我平日里本来就因码字陪他少,现在他生病,实在不忍心拒绝,所以两天只更了7000字,请亲们见谅,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