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煦转过身来。
兰宜没看他,在翠翠的搀扶下福了福身:“丫头告诉我了,是姨奶奶吩咐人熬的粥。”
她只算陈述了事实,周姨奶奶的眼神却亮了亮,杨老爷也得意起来:“你听听!这不是我编的吧,你媳妇这样子,站一站都要人扶,我看也干不了什么,不如回去歇着罢了,家务还交由梅红管,你也别在这里寻我吵嚷了。”
“她不过是一个妾!”杨文煦声音冰冷,“岂有令她管家的道理。”
“妾怎么了?”杨老爷瞪了眼,“妾也是你半个长辈,容不得你不敬。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屋里的姜氏也没少出头揽事吧,当初还在家时,你娘就肯抬举这个不知表了多少里的表侄女,去了京里,你做了官,她更该得意了。怎么你的妾不安分使得,你老子的妾就使不得?”
杨文煦忍怒:“那是因为兰宜身子不好。且儿子也并未放纵她。”
“你是没放纵,你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地让她接着生。”杨老爷嗤笑,又翻了个白眼,“生一个,你那老丈人的脸见我就黑一层,他自家的女儿生不出来,我没怪他,他倒好意思冲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问他哪里的地便宜又好,想替你弟弟攒些,他都不肯告诉我,只推说不知道。”
杨文煦沉默了一下。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我哪来的弟弟?”
他分明是独子。
杨老爷嘿嘿笑了起来:“在梅红的肚子里呢,刚满了三个月,大夫说还把不出男女,不过梅红近来一直爱吃酸的,我看一定是个儿子。”
杨文煦在他的笑声里踉跄了一下。
陆兰宜站在门外,她也摇摇欲坠,仿佛要倒下。
“奶奶。”翠翠忙用力扶稳了她。
“我没事。”陆兰宜微微摇了摇头。她是憋笑憋的,周姨奶奶有孕的事,她做鬼时也听过了,没觉得像现在这么有意思。
这趟没白来。
她胃口都开了,感觉回去还能再吃一碗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杨老爷不开心了,“添了小兄弟不高兴,摆这一副脸色,像死了——”
他好悬把下面两个字秃噜出来,所幸及时想起,大儿子的亲娘是真死了。
灵柩还停在前面,等着出殡。
憋回去拐了个弯又再抱怨:“你娘也是的,知道梅红有了孕,她不慰劳梅红,反而闹腾起来,还说要收拾行李进京去找你,身体不成才没去得了。从前姜氏怀大哥儿,她教训你媳妇一套套的,叫你媳妇不许嫉妒,又说姜氏有功,怎么轮到自己身上,一样也不作数了,恨不得生吃了梅红才好。我看她就不如你媳妇贤惠。”
杨文煦用力咬紧了牙关:“父亲,母亲已经去了!”
何必数落逝者是非!
他强压了满腔愤怒,但说不清为什么,於此时忍不住回头看了兰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