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说服自己忍受俞家,那反其道而行之,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窦太监不再犹豫,应声出去了,只是过了一会后,打发了个小内侍又来回话:“陆家人不肯走,大爷和大奶奶在门前跪下了,窦爷爷问如何处置。”
毕竟是新夫人的娘家人,窦太监还真难以拿捏这个分寸,万一粗暴伤着了人,回头夫人又心软了,那就难办了。
沂王立在堂屋,道:“撵远些,不许在本王的门上。要再跪,由得他们。”
小内侍躬身退走,沂王踱了几步,往东次间看了一眼。
那里面寂然无声,好像没有人在似的。
沂王踱到跟前,掀帘走了进去。
兰宜坐在窗下,背对着门,头低低的,似乎在发呆,见素和翠翠站在角落里,两人都面有忧色,但可能为兰宜所阻,都没有过去,也没有出声。
见他进来,见素自觉地拉上翠翠往外走。翠翠忧心地不住回头看,直到帘子落下。
沂王放轻了脚步,走到兰宜对面,看了一眼。
他怔了下。
兰宜在哭。
他还从没见她哭过,无论是她当初中了剧/毒,入府养伤那段时日,还是后来当面和杨文煦决裂和离,又或是再后来他迫她以自尽明志,她没掉过一滴泪。
她像一团烈火,宁愿燃尽寿元,不肯示弱退却半分。
即便在哭泣的这一刻,她也不肯哭出动静,咬紧了牙关,眼睛睁着,只见得泪一滴滴往下落。
沂王眉心微皱,这个样子不对,闷气全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来。
孟源禀报过,兰宜原来的病根,就有一半在郁结於心,不得纾解上。
“哭就哭出声来,谁还笑话你不成。”沂王说道。
兰宜才发现他进来,转身掉了个方向。
她不想出声,也不想叫他看见。
她并没想到自己会哭,她以为自己心如铁石,再不会为人情所动,可是陆家,毕竟是她的娘家。
她在娘家长了十八年,父女兄妹间的情分,与男女不同,是亲也是恩,血缘纠葛难断,走到这一步,她即便心死,还是生痛。
沂王走了两步,又到她跟前,他不是有耐心会开解的人,伸手扳她下巴,让她松开。
他手掌宽厚结实,伸过来直接盖住她半张脸,兰宜挣扎不动,也没力气动了,由他捏她的脸,她只坚持咬住牙关。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
只是越憋越厉害,一口气倒在心里,让她不肯妥协。
沂王扳了一会,无计可施——他不敢真下手,她空有一股倔劲,面皮薄得他使点力气都能戳破,泪珠滴答落在他手背,他不动,她都要碎了似的。
沂王无奈捏起她下巴:“再不松开,本王非礼你了。”
但这时兰宜已憋得有点发懵,她心智都半封住了,模糊听见沂王说话,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分辨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沂王等了片刻,只等到滴到手上的又一颗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