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脸皮薄,虽说心中多少都明白她们的亲事,都沾了方婉的光,否则光凭方家,是挑不到这样的人家的,但都不好意思说,只是靠送东西表达一下,一时间不好开口,倒显得有点儿尴尬了。
方婉也不好说什么,这时候她的亲妹妹方媛跑到她屋里叫姐姐,正好打了岔,郑氏已经给她换上了红色如意纹的衣服和撒脚裤子,头上扎着两个包包头,缠着红色珊瑚串,颇爲喜庆,小姑娘生的白净,苹果腮,大眼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月牙儿一般,与方婉生的不像,有些像郑氏。
后头奶娘又抱着祥哥儿来给姐姐磕头贺喜,顿时便热闹起来了。
这样的事,郑氏自然要出面,给宫里递了帖子谢恩,第二日绝早就与方婉坐车进宫去,面见太后谢恩,而方书余也要穿了礼服,在礼部的指点下,去宫门磕头谢恩。
方家品级不够,在宫门口就下车走路进去,到了寿宁宫,就有宫里姑姑等在门口迎接,待方婉还是另眼相看的。
郑氏这是这辈子第一次进宫,在之前,她差不多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进宫的一日,且因时间太紧,昨日有嬷嬷来,只能突击指导了一下进宫参拜谢恩的礼仪,还安慰道:「不用怕,只要恭敬些,照着这规矩磕头谢恩就行了,太后娘娘问什么,站起来答一句,不要说的太长,大面儿上不错就行了,太后娘娘向来宽厚,不要紧的。」
说是这样说,郑氏进了宫,见这样高大幽深的宫殿,鸦雀无声侯在周围的伺候人等,深切的感受到了皇权威势,自然而然的又紧张起来了。
她是真的不敢多走一步,不敢多说一个字,悄悄的看一眼方婉,脖颈都有点僵硬不自然,却见方婉脸带微笑,脚步轻盈,比她自然多了。
他们家姑娘这是怎么练出来的啊。
郑氏想着方婉的事,自己反而就不那么紧张了。
在寿宁宫侯见了片刻,太后娘娘就叫进了,郑氏不免又紧张起来,幸好还记得昨日嬷嬷教的,规规矩矩的磕头请安,起来后又要谢恩,郑重的三跪九叩,虽然僵硬些,好歹是照着做完了,没闹出笑话来。
太后笑着问了郑氏几句客套话,就再没有话跟她说了,转而跟方婉说话,方婉坐在那里,笑吟吟的答话。
她比郑氏自然,抬头的时候就多的多了,是以方婉觉得太后娘娘今日看起来很欢喜。
不是因爲看到准景王妃的惊喜,她很有自知之明,太后娘娘这几个月常见她,现在大概还算喜欢她,但绝不会看到她的时候,目光温暖如冬天的炉火。
就是爲景王赐婚,也不至於这样喜欢,说句不算妄自菲薄的话,景王殿下又不至於娶不到媳妇,赐个婚,欢喜的是女家,太后娘娘不至於。
那是有别的什么好事吗?
太后对於掩盖自己情绪这一点,大概不是特别精通,而且做了太后,也有点犯不着总要掩盖,又落在方婉这火眼金睛的眼里,就琢磨开了。
方婉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们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说了些话,太后是景王殿下的嫡母,自也要嘱咐方婉一些话,方婉一一应了,看着这场面差不多了,方婉便笑道:「还该去给太妃娘娘,宫里的娘娘们都磕个头去,才是礼数。」
太后点头:「是这个礼,哀家已经吩咐下人了,这就送你们去吧。」
停了一下,太后又吩咐:「太妃那里,暂时就不要惊动了,太妃这两日有些不自在,需的静养,不能见人。」
方婉悚然一惊。
景王殿下赐婚,太妃娘娘却不见人,不管什么病,都有点不寻常。
方婉面上不动,只笑道:「太后娘娘这样说,那自然是不敢惊动太妃了,只好歹也要去太妃娘娘门口朝上磕个头才是。」
太后想了一想:「你说的很是,她终究是重儿的亲娘,空过谁也不能空过她,也该去行个礼的。」
方婉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头。
她和郑氏辞过了太后,随着太后宫里的姑姑往前头去,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却见段双儿拿着一个食盒过来,远远的就笑道:「我昨儿知道了姐姐的好信儿,欢喜的了不得。」
说着就脚下生风走到方婉跟前,把食盒递给方婉:「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姐姐什么没见过呢,只有我亲手做的一盒点心送姐姐了。」
段双儿颇得太后娘娘的青眼,那姑姑在宫里混成了精的人物,当然也想着要捧着段双儿,何况这位准景王妃也犯不着得罪,她此时见状,不动声色的就退后了两步。
方婉笑道:「妹妹这样客气,那就多谢妹妹了。」便是方婉,这个时候,也不能怠慢了段双儿。
段双儿笑道:「姐姐吃着好,就是我的心到了。」
方婉连忙道谢,段双儿伸手摸一下方婉耳畔的新耳坠子,还是上回萧重给她的珊瑚的,这一次用的水滴状的,她笑道:「这个倒好看。」
段双儿倾身细看,在方婉耳边小声道:「前儿晚上,太后突然去了长春宫。那边处置了不少人。」
段双儿语速飞快,方婉还是听的清楚:「皇上脸上好像带了伤,叫人用东西遮住了。」
方婉这样的人,手都不禁一抖。
方婉还是镇定的到长春宫磕头,长春宫宫门紧闭,连一个出面的女官都没有,里头悄无一丝声息,好像荒芜了许多年的宫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