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颐听了她的话后,微微呆住了。
萧函缓缓起身, 也不顾席地而坐被压得褶皱的繁复裙摆, 这是原主的心声,何曾有嫌弃过自己这个公主活得累, 过得无法随心所欲呢。
这是一个国家公主天生赋予的使命和责任。
穆华翎深爱她的母国,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职责和强烈的爱, 高于自己的生命和感情, 不曾有任何退缩过。
也不需要有人怜惜和误解。
无论是她喜欢过的司徒怀箬,还是她至亲的皇兄。
萧函或许比任何一个人更能理解原身的心情, 也愿意站在她的立场上说话。
至于穆颐, 他能想明白最好, 若还是这般, 萧函也不会再管他。
萧函能体谅理解他年幼继位面临诸多变故, 骨肉分离, 危机四伏,这些年来在天子之位上的不如意,种种痛楚, 连与至亲之间都无法坦诚相待。
但的确如殷太后所说的,他眼里的东西太少,只看到皇位上的孤高寂寞, 只念着手足亲人的生死安危。
穆颐看不到天下三国之间的暗潮涌动, 战事一触即发,看不到荣华权柄下的千千万万北殷百姓,国家兴亡, 也许只在一瞬之间。他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君王天子。
萧函走出殿外,阿蝉快步走到她身边,脸色难得出现严肃与焦急,“殿下,太后晕倒了。”
这本是一个与往常无不同的早朝,天子没有上朝,北殷的一切日常政务都由殷太后独立裁决,百官例行上奏折,谁知摄政太后在朝堂上忽然一个眩晕便一倒不起,。
这对一心想要太后还政于天子的律相派系,无疑是个惊喜,原本他们还想行险招串联朝政百官,军中部分将士一同逼宫,兵谏太后放权,退居后宫。现在就不用这么冒险了。殷太后病倒还不到两个时辰,言官御史们已经拟好了奏折,上书谏言,太后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应在宫中静心修养,不再劳心朝政之事。
相府,
听完从宫中探子传回的消息,殷太后久久未醒,现在太医院的人都在太后宫里日以继夜的守着。
律相心中得意,命继续探听宫中风吹草动之后就挥退了手下。
“太后真的病倒了”律相夫人面色微微激动地问道,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丈夫的打算,律相夫人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让也不会将小女儿清月留在闺中,迟迟未提婚嫁之事。拖到现在不就是因为摄政太后独揽大权,担心她会阻碍女儿入宫。
现在殷太后病倒了,这阻碍自然也就没了。
律相嘴角带笑,一抹精光闪过,“太后长年勤于政务,事无巨细,自然劳心劳力,损耗凤体。”
“本相已经上书陛下,朝堂不可一日无主,天子当亲理朝政。”
天子年纪尚轻,又多年来都没上过朝,等到早朝政务诸事决议,还不是得全部仰仗他这位丞相大人。他想独揽大权,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律相又对夫人道,“你也陪清月多说话,给她透点话教教她,待老夫寻个好时机,让她与陛下见上一面,再提入宫之事。”
律相夫人眸中异彩连连,那她以后就是皇后母亲了,这可比丞相夫人更为荣耀。同时也想着一定要好好教导女儿,她女儿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只要再多多学会一些心机手段,入宫后定能尽快笼络住陛下,诞下太子。
然而律相和依附他的众多官员还没高兴多久,早朝的大殿上出现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华翎公主。
就坐在殷太后原本听政的凤座上,按理说应该是垂帘听政,但新帝继位时年纪尚幼,镇不住朝堂百官,殷太后直接就让人撤下了遮隔的帘子。
见识过殷太后是如何狠辣处置叛乱的宗室逆臣以致于血流成河后,百官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萧函坐在上首,便可将下面百官朝会尽收入眼底,一览无余。
手握生杀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是如此。
旁边立着的内侍宣太后懿旨,“太后有令,若她有何意外,不能裁决政务,就由华翎公主代为监国辅政。”
萧函不算摄政,应该说是监国,但这依旧在北殷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让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参议朝政,何其荒唐。”
“简直胡闹,太后是昏了头么。”
萧函面带微笑地看着下首的百官,一个个都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等着清算。
“闹够了么”
难得上朝一回,坐在龙椅上的穆颐脸色沉沉地站了起来,俯视着底下的百官,“此事乃是朕同意的,尔等还有什么异议。”
他目光冷厉,扫过一圈,看的每个人都不敢直视,“还有,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公主大放厥词,敢指责当朝监国公主。”
一年青官员面色微红,情绪激烈,似是一腔热血,“朝政大事自有天子和朝臣商议,监国重任,何须托付一后宫女子身上。此事关乎北殷社稷,臣等不能不说。”
朝堂这些官员在雍都享受着荣华富贵,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每日为争权夺利互相攻讦。而他的皇妹却要为北殷社稷忍辱负重苦心孤诣近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