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女人比保镖反应还要慢上许多,傻愣愣地还维持着预备磕头的姿势。
宋玉章单膝俯身下去,“起来吧,进去跟人换钱。”
女人抬起脸,面上俱是泪水,“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女人跟着保镖进去,宋玉章仍立在银行门口。
宋家银行所处的地界乃是海洲数一数二的繁华地段,周遭百货商店、表行金店、舞厅赌坊都是不计其数,相伴的是街边暗处衣衫褴褛的人也不少,这地方有钱人多,乞讨也比别的地方好乞讨一些。
宋玉章想起当年他与春杏逃亡时的日子。
最艰难时春杏曾拉着他的手说:“少爷,实在没吃的,你就把我卖了吧。”
她是真心实意的,目光之中全然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小奴隶的悲苦,而是平静又理所当然地计算着自己的价值,她原本就是被家里卖出来的,对这很有经验。
卖儿卖女,不过换一口吃的。
宋玉章转身又回到银行。
女人正换了钱出来,见到他便害怕似地抓着胸口的衣服跑了。
宋玉章知道她是怕他反悔。
其实他也无所谓,反正这银行马上就要倒了,能顺手给“一口吃的”,就给一口吃的吧。
宋玉章重又回到二楼。
他这是头一回不待在办公室,而是俯瞰银行里的众生相。
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很普通,取钱存钱,也偶有争吵之处。
太普通了。
这些人普通得永不会进入宋玉章的目标之中。
实在是太普通了。
柳传宗回来了,提着个小皮箱,上楼碰见了正俯瞰下头的宋玉章,便道:“五爷,钱换好了。”
宋玉章目光冷淡地扫过他手中的皮箱。
“换了多少?”
“今日法币又跌了一些,只换了两万英镑。”
两万英镑。
三亿美金。
其中差距岂止天堑。
宋玉章手掌按在围栏上。
这围栏同船上的围栏构造很相似。
那日海上风暴四起,宋玉章一手抓着陈翰民,一手抓着围栏,几乎是要将两手拉得脱臼。
虽然最终他未曾拉住陈翰民,是做了无用功,然而他并不后悔那般去做。
不为什么,只是他宋玉章想那么做。
“今天银行闭门之前,去把这些英镑再换成法币。”宋玉章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