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永泰帝说累了，寝殿内终於安静下来。

陶皇后依偎在他的怀里，她问出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陛下后悔吗？」

永泰帝反问她，「后悔什么？」

陶皇后想了想，「似乎陛下没有值得后悔的事情。」

永泰帝哈哈一笑，「不！你说错了，朕也做过事后后悔的事情。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诛杀天下诸侯王！」

陶皇后仰着头，看着他，「可是我看不出陛下有过后悔。」

「哈哈哈……那是因为朕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做过的事情就不能后悔。即便前面荆枣遍地，朕也要走出一条大道来。然而，老天终究是残忍的，不肯给朕继续往下走的机会。哎……」

一声叹息，是英雄冲暮，是回光返照，亦或是继续人老糊涂？

陶皇后轻声说道：「我有些后悔，当初答应二郎迎娶筑阳的闺女。从那以后，二郎越来越独断专行，身体不好，脾气不小。」

永泰帝轻拍她的背部，「以后着人好好看管二郎。幸亏他身体不好，他要是身体健壮，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情。」

永泰帝不了解二皇子萧成文吗？

不！

皇帝很了解萧成文。

无需深入接触，只需看见萧成文的眼神，眼中的狂热，皇帝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类似的人，他亲眼见过。

那是何等的疯狂！

疯狂的人，在他成势之前，必须狠狠压制！

否则，叫他找到机会，定会弄个天翻地覆。

所以，皇帝不遗余力地打压二皇子萧成文，压制他的慾望，剪断他的翅膀。

皇帝不给萧成文成势的机会。

因为，他若成势，谁也预料不到局势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陶皇后面露疑惑，「陛下是知道什么吗？」

永泰帝轻声一笑，「朕不需要知道具体的事情，朕只需知道二郎是个什么样的人即可！以后，你尽量不要见他，当心被他蛊惑。」

陶皇后有点心虚。

二皇子萧成文蛊惑她的时候可不少。

永泰帝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关键是未来，你要替三郎着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三郎身边，不能有二郎。好好关着他，别让他出来。」

陶皇后吃了一惊，「一定要这么做吗？关着他，不合适吧！」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虽然危险，但陶皇后却不曾想过要将萧成文关起来。

最多就是想想，如何打压他，让他不要那么嚣张，做人做事还是要讲点良心。

但凡，萧成文能有一点点良心，陶皇后也不会如此纠结。

永泰帝却摇头，「你不懂！」

疯狂的人，必须关起来。

否则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如何疯狂的事情。

陶皇后叹了一声，「二郎会伤心的。」

「他没有心，他不会伤心。」永泰帝果然看透了萧成文。

陶皇后想要替萧成文辩解，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能说萧成文是个有心的人吗？

不能！

她很清楚，萧成文没有心。

他只是没有心的人，是一具躯壳。

最后，她只能听从皇帝的，点点头，「陛下说了算。」

永泰帝笑了笑，「不用担心二郎！答应朕，不要重用陶家，不要重用仲家人，你能做到吗？」

陶皇后张口结舌，诚实地说道：「我不知道！」

「你问问你自己，能做到吗？」

陶皇后顿时变得很紧张，紧握住皇帝的手，「我若是做不到，陛下是不是……」

永泰帝点头，「你若是做不到，朕会替你做到。」

哎！

又是一声叹息。

陶皇后突然感觉很疲惫，她靠在皇帝的怀里，「有时候真想躺下来，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单纯地休息。」

永泰帝安慰她，「你按照朕交代的去做，就能达成梦想。朕，所说的话，是总结了这些年的经验得出来的结论。你不要不当回事。」

陶皇后连连摇头，「我岂能不当回事。有时候，我会感情用事，但不等於我分不出好歹。我知道，陛下做的安排，都是为了我好，为了三郎好，我只是心里头有点难受罢了！你放心，我调整调整，很快就能好起来！」

「朕相信你！这些年，你从未让朕失望，希望这一次你也不会让朕失望。」

陶皇后望着他，「能和我说实话吗？太医到底说了什么？能不能让我有个准备？」

永泰帝笑了笑，「太医说，朕最多还剩下半年多的时间。」

陶皇后震惊，一脸獃滞。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

突然间，心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揪着，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痴痴地望着他，双手捧起他的脸，「我看不清你的脸！」

永泰帝拿起手绢，抆掉她眼角的泪水，「现在看清楚了吗？」

她重重点头，手指从额头滑到下巴，「我才发现，你竟然老了这么多？为什么啊？三郎前两天还在说，他要去庙里祈福，祈祷陛下长命百岁。天下乱象频繁，需要陛下力挽狂澜。老天爷怎能如此狠心！会不会是太医诊断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