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荀娘子昏倒在湖边,贫僧发现时,她已半边身子入水。若是一不留神滑下,只怕多半是要溺死在后山了。」

谢忱的话当时就让孙蓬在脑海中想到了那样的画面,顿觉头皮发麻。溺死的人,模样多半腹中难看,如果发现不及时,甚至还可能膨胀。

想到荀娘子的容貌,他只能庆幸,这一回谢忱发现的及时。

俏生生的姑娘家,若是溺水而死,只怕她的家人得知后,定然会伤心欲绝。

「荀娘子早已嫁为人妇,她是被她的夫君卖给了别人。」

谢忱的声音沉冷下来,孙蓬回过神,突然快走几步走近道:「太子私设淫祠,门下有专人负责为太子的淫祠掳掠拐卖少女。大师,你说,荀娘子这事会不会……」

他说话时,与谢忱凑得有些近。等说完话,自己才恍然发觉,嘴唇近得差点就能碰触到对方的耳垂。

「咳……」孙蓬后退一步,别过脸,「此事也是我偶然听了那么一耳朵,是真是伪有待查证……」

「十有八九是真。」

谢忱神色不变,转过身去,在孙蓬看不到的地方,一双凤眼中不带一丝温度,眉宇间尽是戾气:「荀娘子只怕是从淫祠逃生的。」

身后的声音没有了。

谢忱没有回头,只迈开步子往前走,不多会儿便又听到了追赶自己的脚步声。

永徽六年,他被迫从那个位置下来。做不成太子无所谓,哪怕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他也能安然自处。然而,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为了皇祖母的千岁安康,他无奈出家,遁入空门。

但,叫一个废物执掌了那么多年的太子之位,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微微侧头,眼尾瞥见身后的少年,无声地握紧了缠绕手腕的佛珠。

他心无旁骛十二年后放在心头守护的少年,这一世无论如何,不会再让一切重蹈覆辙。

谢忱走的方向是女客厢房。论理,以他们的身份本应该避嫌,可荀娘子的身份太过特殊,有些事若是不直接询问,怕是中间会出什么岔子。

孙蓬紧紧跟在后头,不多会儿便到了女客厢房处。

冯姨娘的婢女就守在荀娘子房门外,见二人走近,忙不迭行礼。得了冯姨娘的回应,这才推开门放二人入内。

屋内,荀娘子抱膝团坐在床榻一角,头埋在双臂之间,肩膀颤抖,依稀能听到抽泣声。冯姨娘则坐在床沿边上,一直轻声细语说着话。

「姨娘,荀娘子好些了吗?」

冯姨娘起身朝谢忱行礼:「没睡多久就醒了,之后一直哭,谁劝也不听。」叹了口气,冯姨娘把二人往边上引了引,压低声音摇头道,「只怕之前吃的苦头不小,方才银杏为她抆身,偷偷与我说,荀娘子的身上都是伤。」

孙蓬皱眉不语。

他怎么会不知道荀娘子身上有伤。前世他就托冯姨娘照顾过荀娘子,也是银杏告诉他们,荀娘子的身上有明显被人施虐的痕迹。

但他当时以为,荀娘子已经彻底逃离了魔爪,而那个来接她的人,是她真正的家人,是来带她回家重新生活的。

哪里想到,最后一次听说荀娘子时,是她带着怒意的指证,指证他和孙家为谢彰掳掠少女。她的证词彻底成了压死骆驼的的那根稻草,孙府除他之外,无人幸存。

孙蓬知道,孙府的事恨不得荀娘子。

说到底,是他错手将分明逃出魔窟的荀娘子,重新推进火海。她会选择指证,分明也是打从心底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丝毫不知一切都不过是误会。

「若是可以,贫僧可否请女施主将事情一一道来,届时也好为女施主寻求帮助。」

谢忱的声音彻底拉回了孙蓬走远的神思。回过神时,谢忱已重新站在床侧,尽管荀娘子看不见,他仍旧谨慎有礼地行了一礼。

冯姨娘轻轻叹气,走到床边,又低声劝说起来。

也许是劝说起了作用,荀娘子的头慢慢抬了起来。

「我……与大师说过我姓荀……」

「是。女施主曾说过。」

「我……夫家姓苟,因字相似,两家自小就有来有往。我与夫君也算是青梅竹马,然而……」

荀娘子浑身发抖,冯姨娘只好歉意地看了两个男人一眼,坐上床将人搂在怀中。

大概是人体的暖意终究抚平了战栗,荀娘子的声音虽还在发颤,但已能继续。

「三年前,家中遭遇天灾,阿爹阿娘病故,家里只余我一人。蒙夫君不嫌弃,娶我过门。成亲三日后回门,夫君陪我返乡为爹娘上坟。回来的途中……」

「途中如何?」

「回来的途中,他忽然将我带往别处,就那样当着我的面,将我交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