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口而出:“难道我前世是你爹安禄山?”
广寒:……
何疏打了个哈哈:“开玩笑,活跃下气氛嘛!”
说罢,他伸手揽上对方肩膀。
“甭管你是广寒的一部分,还是两部分,在我心里,你也同样是他。”
广寒歪头看他,眼中若有深意。
“你就不怕我是假的吗?”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何疏道,“我好歹也算入了玄门吧,一个人可以掩盖敌意,却没法掩饰自己的本质,就像刚才陆珉,虽然处处表现得体,但我就是感觉她不对劲。她跟黄松,可以说是两个鲜明的对比,黄松在法镜前照出来的,是自己最狼狈不堪的一面,而她却是自己最完美的一面。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意志坚定的人,是可以瞒过法镜的,陆珉应该就属於那样的人吧。那黄松呢?我总感觉他也不像法镜照出来的样子,可能还有更多事情没挖掘出来……”
他也不需要广寒回答,自己就能絮叨一通,末了自己把自己给说困了,还打起呵欠。
“对了,钱八十他没事吧?刚才怎么说,也是他带我过河的,陆珉作恶多端万鬼索命,可也不干钱八十的事情吧?冤有头债有主……”
“你明明很懒,却又总去操心与己无关的事情,就像……”
就像什么?
何疏的眼皮已经沉得抬不起来了。
一方面他知道这里还不够安全,哪里有在阴曹地府睡觉的?另一方面又因为广寒在身边,他莫名就会放松警戒心,任凭睡意上涌。
从进入追龙山开始,他好像就没怎么休息过,就连唯一一个在酒店度过的夜晚,还要被千里摄魂,跟降头师斗智斗勇,后来进了山,更是一路奔波,装痴呆,没吃饭,掉下河,直接从山神庙来到阴间,眼睛都没合过,更别说吃东西。
现在估计是饿过头了,何疏已经感觉不到饥饿,倒是困倦潮水似地上涌,坐在石头往身旁人一靠,眼皮耷拉居然就睡过去了。
换作以前,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还有坐着睡觉的能力。
现在——
何疏已经开始打盹了,自然也就没有听见对方的后半句话。
“就像从前一样。”
什么样的从前?
万籁俱寂,长夜漫漫。
阴间自然是不会有白天的,进入这里,就意味着进入永恒黑暗,阴差们尚且可以穿梭阴阳两界体验些许人间热闹,阴魂们除非想当个孤魂野鬼彻底逃窜出去,否则也永远只能在这里徘徊,等待。
何疏在阴间这第一觉,居然睡得无比深沉。
身体似乎被包裹的云朵中缓缓飘荡,又似乎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河中漫游,记忆随着烟尘回溯,月光朗朗悬於山巅,穿越千年岁月,拨开迷雾之中的惘然,无数悲歌长啸,舞乐高唱从耳畔掠过,落在身后化为碎叶飞花。
前方的明灯却越来越近,伴随令人心动的璁珑玉响,他睁开眼睛,痴痴看着,忍不住伸手去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