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宇又看了一眼朝闽的头发,还没有开口,朝闽嘴角一抿,脸上竟然带点委屈地低声说:「我耗费了很多内力,不小心头发就没有颜色了。」
这么大个人,做出这么孩子气的表情,竟然一点都不违和,叶宇只能感叹一张好脸的重要性。
「以后多吃点芝麻黑豆,我们再把黑头发补回来,别担心,人没有事就好,头发只是小意思。」对叶宇来说,朝闽皮肉掉一地丑得惨绝人寰,他都不嫌弃,何况只是一头白发。
「对了,后来雪融那群家伙没有为难你吧,我晕过去后,他们有没有对你喊打喊杀?」叶宇对崑仑门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虽然朝闽算是个大反派,可是这么阴魂不散的正道门派也是少见。
朝闽摇头,「没有,他们都回去了。」那个时候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只有叶宇闭目靠着竹子,被白雪掩埋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叶宇听完后松一口气,「我们以后还是跑远点,离那群家伙远一些,毕竟我们现在都隐居了,江湖上那些要打要杀的就随风去吧。」
朝闽非常听话得点头,「这里离那些人很远,以后我们都不会遇到他们了。」
苏镜已经归隐了,雪融因为入无情道走火入魔而死了,余霖继承崑仑门的大位,继续保持住崑仑门正道第一大门派的位置。
可是那些东西跟他们都无关了,朝闽握住叶宇的手,垂眸间就能看到他眼里流动的鲜活光芒,侧耳倾听就能听到他胸腔里心脏有力的碰撞。
多久了,从朝闽绝望地从胸口里掏出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竭尽全力地塞入叶宇虚无的胸腔里时,他就一直在期待叶宇能醒过来。
心脏在剩余的天池圣物,还有他的金色莲花里慢慢复苏,终於在叶宇的胸口里紮根。
朝闽根本无法保证,叶宇能活过来,他只是在赌而已,这一赌就是十六年。
这十六年来,他每日都用自己的的真元给叶宇疏通经脉,温养身体,不让他因为沉睡而肌肉萎缩。期间多少次,叶宇都曾经心跳停止过,每一次都让朝闽以为自己死去一次,那种煎熬,硬生生将他的头发给熬白了。
叶宇一定不知道,能再次看到他睁开眼,笑着对他说话,对朝闽而言是一种怎么样的救赎。
「睡了这么多天,我肚子都饿了。」叶宇看到竹楼,一点都不客气地抓过朝闽手里的鱼篓,就噔噔地跑上竹楼的楼梯,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竹楼里有炊具能煮饭,现在的他肚子空得要命,活似十年八年没有吃饭那样夸张。
朝闽跟在他身后,脚步不快也不慢。
叶宇跑到楼梯上后,猛然回头对朝闽笑着说:「朝闽,虽然才睡了十六天,可是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我想死你了。」
朝闽脚步停滞一下,抬头却看到叶宇已经提着竹篓大大咧咧地跑到竹楼里,接着就传来他到处翻锅子炉子的声音。朝闽僵硬的动作才慢慢松懈下来,他的脚步再次放慢,一步一步往上走,十六年的时光,对朝闽而言只是停止的时间,他的生命还停留在十六年前,叶宇没有闭上眼的时候。
叶宇睡了十六年,他的一切也停滞了十六年。就如同一具没有动力的木偶,只能毫无生气地躺在尘埃里。当初他将自己的心脏掏出来后,又直接翻开了南川阳的屍体,将他体内的机械心脏快速拿出来,填补了自己的胸口。那个过程太过惊险,也太过疼痛,可是对朝闽而言,他那时候的脑子只有救活叶宇的念头。
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是付出自己的所有,也要让自己的爱人再次睁开眼。
机械心脏是南川家研究的半残品之一,它能维持住一个人的生命,可是也剥夺了这个人的生命。因为这个半残品的心脏只能简单地模拟心跳的动作,这会导致朝闽从此以后只能维持现在的模样,直到心脏坏掉而死亡。
总有一天,叶宇会发现他不会老,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就跟一具木偶一模一样。可是对朝闽来说,就算变成一具真正的木偶,他也要待在叶宇身边。明明心都没有了,他却照样爱着这个男人,并且会一直爱下去。
「朝闽,你想要吃红烧鱼还是水煮鱼?」叶宇好像终於翻到锅,在竹楼里大声喊道。
朝闽听到他的声音,嘴角的笑容加深,他终於迈上最后一层阶梯,看到叶宇背对着他,手里拿着块布正在抆拭铁锅,他边抆,边时不时吹了吹锅上的灰尘。朝闽看了一会,突然加快脚步走过去,他听到自己停止的生命开始在流动,时间开始在前进。
「都好。」朝闽来到叶宇身边,笑着回答。
他笑容里的宠溺不变,脸孔也不曾有变化,爱意浓烈依旧,就好像时间不曾过去,他跟叶宇没有分离过。
「家里有没有米,我想吃竹筒饭。」
「有。」
「吃完饭我们就去练练武,总觉得身手都生疏了。」以后仇家找上门,可是还要打回去。
「我教你。」朝闽眼神清澈,满满的都是叶宇的影子。
叶宇觉得朝闽的语气真是太过黏糊糊了,不过这个家伙谈恋爱一直这样,叶宇也见怪不怪。他将锅架在炉子上,然后开始加水,开着的窗户外,白雪压窗,更远处的地方一切都模糊了,只有若有若无的声音一直从竹楼里传出来。
「我们先在这里过一段时间,等到开春了再去找个更好的地方。」
「好,你喜欢南方的繁花吗?」
「南方?你那里的仇家多不多?」
「不多,差不多都死了。」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如果气候宜人,在那里找个隐居地也好过天天看雪。」
「好,我带你去看南方的奇景异士。」
……
似乎只是一些简单的唠家常,带着几丝温暖,落到竹楼外的雪地中。
不久后,有些炊烟从窗户飘出来,不断飘远,最后消失在高空。
一切都没有变,大概相似的竹林,大概相似的竹楼,大概相似的雪天,同样的两个男人,过着平静的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