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诡谲
几十年未同张京墨相见,张京墨本以为陆鬼臼对他的到来会十分的兴奋。但当他们真的见面时,他看到的却是一个无动於衷的陆鬼臼。
陆鬼臼安静的听着张京墨和百淩霄两人交谈,神色未有一丝的变化,甚至於最后张京墨唤他一同离开时,他缓缓的道了声:「师父,你且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再练几个时辰的剑。」
张京墨眉心一跳:「鬼臼,你这是还在生为师的气?」
陆鬼臼沉默的看着张京墨,眼神依旧平淡,他说:「没有,师父。」
张京墨皱眉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鬼臼的神色淡淡,张京墨甚至能从中看出冷漠的味道,他听了张京墨的反问,露出一个笑容:「徒儿只是想好好修炼而已。」
张京墨闻言,阴沉了脸色:「我让你同我一起回去,不是在问你。」他说完这话,便甩袖而去,显然很是不高兴了。
百淩霄见到这师徒二人不欢而散,也有些愣了,他道:「鬼臼,你之前不是一直念着你师父回来么?为何他回来了,你去而不高兴?」
陆鬼臼面无表情的看了百淩霄一眼:「是么?」
百淩霄眉头皱起:「你怎么了?」
陆鬼臼道:「没怎么。」他说完这话,便面无表情的跟在张京墨身后,也御风离去了。
百淩霄看着陆鬼臼的背影,总觉的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他仔细一想,却是抓住了事情的脉络——在张京墨离去之处,陆鬼臼的确是日日夜夜的思念着张京墨,甚至还想给张京墨写信,但后来却不知为何,对张京墨的心思淡了下来。百淩霄一直以为这是陆鬼臼想着要好好修炼,最后给张京墨一个惊喜,然而当张京墨真的回来了,他却发觉,陆鬼臼似乎并没有像他想像中的那般四年张京墨。
陆鬼臼面无表情,一路飞到了张京墨的府邸。
一路上,鹿书在陆鬼臼的脑海里碎碎念道:「我就说这事情肯定要被你师父发现的,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告诉他?」
陆鬼臼冷漠道:「告诉他?告诉他我进了禁地,那些怪物都是我放出来的么?」
鹿书叹道:「你就算不告诉他,他也会发现你的异样——陆鬼臼,你师父那么疼你,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陆鬼臼冷冷道:「疼我?若是疼我,怎么会放我在淩虚派内一百年——一百年啊,既没有来过一封信,也没有回过我送去的消息,你现在告诉我,他疼我。」
鹿书知道他是劝不动陆鬼臼了,他叹道:「罢了罢了,我不管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瞒过你师父。」
陆鬼臼冷冷道:「瞒过还不简单么?他不就是想看那个一心向着他的陆鬼臼么,呵……」他话语落下,脸上冷漠的表情变得柔软了起来。
张京墨回到府上之后,心情很是不妙,他站在原地,没一会儿就看到随他而来的陆鬼臼。
张京墨道:「陆鬼臼。」
陆鬼臼这会儿脸上是满满的笑意,他道:「师父,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可想你了。」
听到这话,看到陆鬼臼的表情,张京墨却感到了一种违和感,他眉头一皱:「别笑了。」
这话一出,陆鬼臼脸上的笑容居然瞬间便不见了,他道:「我最喜欢师父了,师父不想我笑,我便不笑了。」
张京墨道:「你对我可是有什么不满?」
陆鬼臼道:「师父回来便是最好的事,鬼臼哪里敢有不满。」
张京墨只觉的自己有很多话相对陆鬼臼说,可这些话到了嘴边,看到眼里并无一丝感情的陆鬼臼,这些话便又咽了进去。
陆鬼臼见张京墨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却并不能明白张京墨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准确的说,他现在不能理解任何感情了。
陆鬼臼等了片刻,等不到张京墨说话,便又道:「师父,若是没事,我便去修炼了。」
张京墨听到这话,眼神更加阴了一些,他道:「你先等会儿,我从外带来了一个道友,先介绍你们互相认识。」
陆鬼臼淡淡的哦了一声,对张京墨从外面带回来人这件事完全无动於衷。这和当初他连朱焱的醋都要吃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张京墨本来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道:「鬼臼,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说着,便伸手想要探一探陆鬼臼的额头。
没想到张京墨这个动作,却被陆鬼臼直接躲开了,他不但躲开,眼神中甚至还露出不悦的神色,显然并不愿意和张京墨做身体上的接触。
张京墨手顿在远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候,吴诅爻刚好走来,他见到张京墨和陆鬼臼,便向两人打了个招呼。
张京墨沉默着收回了手,看着陆鬼臼,片刻后,才淡淡道:「祖爻,这是我的徒弟陆鬼臼,鬼臼……这是师父的道友,吴诅爻。」
陆鬼臼朝着吴诅爻行了个礼,便道:「那师父,我先走了。」他说完这话,竟是丝毫不顾张京墨难看的脸色,便转身就走。
吴诅爻见状,只好解围道:「京墨,你这徒弟还真有几分脾气,不过也正常的,这种天才弟子,若我是他的师父,我也要宠着他。」
张京墨轻轻的嗯了一声。若说他此时还看不出陆鬼臼身上的异样,那他这双眼睛,就算是白长了。
张京墨又同吴诅爻说他要去解决一些门派里的事情,若是吴诅爻有什么需要便同他的道童说。
吴诅爻点头道:「你去吧,不用管我。」
张京墨带着歉意朝着吴诅爻点了点头,随后便朝着陆鬼臼离开的方向飞了过去。
若说张京墨在百年之前,最担心的事情是陆鬼臼太过依赖他,那么此时此刻,张京墨宁愿陆鬼臼还像百年前那般。
现在这个陆鬼臼对他的态度实在太过奇怪,张京墨实在不明白,百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陆鬼臼变成眼前这模样。
陆鬼臼离开张京墨之后,又开始练剑了。
他练剑的那片山崖,已经被剑气侵蚀的坑坑洼洼,整个悬崖之上都寸草不生,而此时他手中持着的剑,便是张京墨当时托宫长老铸成的星辰。
这星辰陆鬼臼只有在府内才会取出,毕竟若是被其他人看见了,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不过现在张京墨回来了,拿出来倒也不怕了,反正他们这一脉不但有了百淩霄这个元婴修士,还有张京墨这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宫氏那些人就算知道当初的事情是张京墨搞出来的,恐怕也只能隐忍下来。
陆鬼臼的持剑的身姿依旧挺拔,百年历练之后,他的一招一式之中,已是完全得了百淩霄剑意的精髓。
张京墨遥遥的看着陆鬼臼舞剑,就像在看着一条腾空的黑龙,眼中全是满满的惊艳之感。
陆鬼臼早就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张京墨,但他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鹿书在陆鬼臼脑海里哀叹:「陆鬼臼……你会后悔的。」
陆鬼臼冷冷哂笑:「后悔?后悔什么。」
鹿书只觉的嘴巴发苦,他知道他此时对陆鬼臼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现在最好的情况,是陆鬼臼把他那件事详细的告诉张京墨,可是陆鬼臼会说么?至少目前看来,他是绝对不会的。
一套招式练完,陆鬼臼原地坐下,开始休憩。
张京墨缓步走了过来,他的脚踩在岩石之上,便感到了森森的剑意,他叫了一声:「鬼臼。」
陆鬼臼不睁眼,也不回答。
张京墨道:「你怎么了?」这是张京墨第三次问陆鬼臼他怎么了。
而陆鬼臼的答案却并未有任何的变化,他甚至依旧没有睁开眼:「没怎么。」
张京墨只觉的胸口一股火气便冒了上来,他声音一下子便冷了:「起来。」
陆鬼臼这才睁开眼,朝着张京墨投去一个没有温度的眼神。
张京墨道:「百年未见,让我看看,你进步了多少。」他说着,从须弥戒里取出长剑。
陆鬼臼道:「这是师父要和我练两招?」
张京墨道:「你先出手吧。」
陆鬼臼冷笑:「那徒弟便不客气了。」他话语落下,手中的星辰之剑,便朝着张京墨刺了过来。
张京墨感到了陆鬼臼的森森杀意,他甚至确定,至少在这一刻,陆鬼臼是想要杀死他的。这种杀意也让张京墨心中压抑的火气燃了起来,他道:「陆鬼臼——百年不见,你就要欺师灭祖了?!」说罢,他也不再留手,也对着陆鬼臼刺下一剑。
陆鬼臼到底是筑基期修为,比张京墨这金丹后期的修为还差了许多,在张京墨的攻势下,很快便显露出狼狈的迹象。
然而他虽然狼狈,却始终没有被张京墨伤到,身形左挪右闪,每次都和张京墨的剑刃抆肩而过。
张京墨见状,心情这才好了许多,他道:「修为倒是精进不少。」
就在他说话的间隙,却见陆鬼臼身形猛地一顿,张京墨眼前一花,便不见了陆鬼臼的身形,下一霎那,张京墨猛地朝右边一闪,躲开了陆鬼臼这一剑——不过他的手臂,还是被剑气抆出了一个口子。
陆鬼臼是真的想杀他——张京墨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一点。
陆鬼臼剑上占了血迹,却露出兴奋的表情,他道:「师父,是我胜了吧。」
张京墨握着剑的手垂了下来,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陆鬼臼高声笑了起来,他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时间没有什么是可靠的,唯有自己,唯有修为,才是唯一的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