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唱着这样的歌词,也会想着他么?
每周四天的补课,一天的训练。
合唱团的活动丰富多彩,除了练习比赛曲目,聂渊还会组织大家分小组唱最近最流行的歌曲。顾言惜学会了看五线谱,也学会了好多歌儿。
亏得贺霖每晚的帮助,她每晚努力学习,努力回忆,成绩也上来不少。
随堂测验,她从原来只能蒙个位数,到后来能拿到两位数,现在基本每一场考试,连蒙带写的,她都能答对三分之一的题目了。
而贺霖,快把那本古言必修课给背完了。
天气越来越热,中、高考之后,学校迎来了期末考试。顾言惜坐在考场,和两个月前的状态又不一样了。不说解题思路,起码题目问的是什么,她能看得懂了。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前两周和后两周都要补课,只有中间一个月可以休息。
补课的第一周,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顾言惜还是垫底,但她考到了贺霖期中考试的分数。而贺霖的年级排名,很神奇地前进了五十多。
又产出了一篇高分作文的顾言惜,下了语文课之后,被叫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班主任声音柔柔的:「最近学校里都在传你跟贺霖的事情……有时,这些看起来像小事儿,可对其他同学影响挺不好的。」
顾言惜知道她想说什么,埋下头来一言不发。
「不过,老师也不能因为同学们议论,就盖章说你们是早恋。青春期的悸动其实很奇妙,有时会影响学习,也有时会带来积极效果。」班主任把年级排名打开,给她指了指贺霖的成绩:「你看,你这次进步就不小,他呢,没缺考,几科也都有进步,说明你们俩这种相处起了好作用。所以老师希望,你们就保持这种一块努力,一块进步的相处模式,可以吗?」
顾言惜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学习成绩一直有提高,大概老师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多管的。
毕竟贺霖从前是学校的大麻烦,现在乖多了,谁也不希望看他再变回去。
出门时,她才瞧见聂渊也在,正跟范老师商量着数学竞赛的事情。聂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可思绪却跟着跑走了。
刚开始认识顾言惜的时候,是范老师非逼着他给她讲题。他数学那么好,辅导一个实验班的尖子生都没问题,给倒数第一讲,太大材小用了。
因而,他是满心不情愿地拿着书到三班门口找她。
但两次,他都看见她跟那个贺霖不清不楚地搅和在一起,他对她印象更差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成天不好好学习,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不乐意补是她的事儿,他有理由跟范老师交差就行。
可后来歌咏比赛,合唱团缺人,冯路遥一个劲儿跟他举荐顾言惜,说她唱歌又好听,性格又软萌,可爱得紧。他便神使鬼差地答应了,非得看看这个顾言惜到底是何方神圣。
真到了合唱团里,有了实打实的接触,他才发现,从前他都是误会她了。她果真像冯路遥说的一样,不仅人甜软可爱,还很认真,有着好多人身上都没有的那份执着。
也怪不得,连贺霖那种不解风情的糙人都把持不住。
不知不觉地,她唱歌的样子,微微拧着眉头读五线谱的样子,就印在他心里了。出於私心,他带着大家练完比赛曲,又分声部练对唱——他希望下次去KTV聚会时,能跟她单独合唱一首。
而一想到贺霖那个家伙——她这样乖巧清纯,十有八九是不懂反抗,才被迫每天待在他身边。
真是暴殄天物。
「聂渊,有信心进国家集训队么?」范老师抬起头看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当然有。」聂渊语气坚定——他想把她从贺霖手里抢出来。
顾言惜出了门,径直就往班里走。这时,身后一个霸道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她才停住脚步回头去看。
贺霖站在那里,嚼着口香糖,懒洋洋地看着她:「又犯什么事儿了,让叫到这来?」
「没有,」顾言惜又折返回去:「期末考的事情。恭喜你了,前进了好多名,小心点别让我追上呀。」
贺霖挑起一边嘴角笑了笑,想揉揉她的头,右手抬起又放下,终究是压下了动作。他透过门上的小窗往办公室里瞧了一眼,正看见聂渊往外看。他啧了啧舌,表情也跟着沉了下来:「那小子,没事儿就盯着你看,想死么……」
他戾气这样重,吓了她一跳。顾言惜赶紧拉着他往外走:「贺霖,你说什么呐?」
他很想说一句「那小子看你的眼神不正常」,可又怕告诉了她,她便也动了心思,再不理他了。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凭什么你学了什么歌儿,都得先唱给他听啊?」
顾言惜听言,一愣,噗嗤一声笑了:「那我也唱给你听?」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以后每天回家路上,学了什么歌儿,都得给我唱一遍。不行——至少唱三遍。」
顾言惜笑着应下,都依他。
结果晚上,他推着车走在她旁边,还真的让她大声唱给他听。一路的人都看他们,笑着说现在的孩子还真有朝气。
顾言惜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贺霖却是百感交集:一方面,不是爱国主义歌咏比赛,聂渊那死小子教的这都是什么情歌儿?另一方面,她红着脸,甜甜哼着情歌,还时不时抬头看他,眼波流转、眉目含情,他顿时就受不了了。
这小姑娘唱歌时,定是想着他的。
暑假补习期间,顾言惜能明显地感觉到,班里的氛围随着教室后墙贴「高考倒计时」开始,沉闷了不少。
可贺霖意气风发的那股少年气却丝毫不减,时常站在三班的门口,一边等她,一边吹着口哨,催里头的老师赶紧下课别拖堂。
口哨里吹的曲子,全是她唱给他的。
一来二去,贺霖成了三班最受欢迎人物——反拖堂小斗士。
两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虽然暑假作业的纸片像雪花一样撒了下来,但学生们还是很期待暑假的到来,眉飞色舞地讨论着自己的安排。
而顾言惜在周五那天,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顾言惜的妈妈忍痛放弃了争夺抚养权,条件就是顾言惜要留在姑姑家,留在一中念书、考大学。而现在放假了,爸爸打电话给她,说已经为她买好了回固平市的车票,让她回去跟他一块过暑假。
顾爸爸年轻时是在天苓市白手起家的。后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便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了固平市。
车票是周六一早的,时间很紧张,堪堪够她收拾好书包跟衣服。
放学时,贺霖早早地就在三班门口等她,回去的一路,一直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暑假时的安排,想要带她到这、到那去玩儿,顾言惜听得认真,一时间又有点不忍心了。
「你怎么老兴致缺缺的,你不想出去玩儿啊?」盛夏,她穿着制式校服,百褶裙的裙摆被风吹动,一双又细又白的漫画腿映入眼帘。
他捏紧了车把:「你不喜欢夏天,不喜欢天热?」
顾言惜摇摇头,依旧不言。
「那——」他也不知她是怎么了,只好烦不烦恼不恼地变着花样哄她:「作业那么多,我干脆去找个图书馆,每天一块写作业?我给你买冰淇淋蛋糕吃。」
「贺霖,」眼看着已经到了地铁站,顾言惜停下脚步面对着她:「我暑假不能待在天苓,我得回固平。」
贺霖嘴角那一抹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什么?」
她把车次找出来给他看:「我爸在固平,让我回去跟他待一个月,明天一早就得走。」
他拧紧了眉头,心里又急又气,气得想打人。可对着她,他又没办法发火。於是他强压着火气问她:「你怎么不早说?」
她低下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捏着拳头,太阳穴一鼓一鼓的,恨不得咬碎了后槽牙。半晌,他终是叹了口气:「我也跟你去。」
听言,她着急了:「你去干嘛呀,我爸又不认识你……」
他捏着拳头,很想犯浑说一句,那就让他认识认识。可那是她爸爸,他不能这样。
他依旧耐着性子:「我就在你们家附近找个酒店住下,你有空时出来见我一面。」
顾言惜摇头:「爸爸他很严厉,不会允许我出门的。」
姑姑、姑父把她转学过来,学习一落千丈的事情告诉了顾爸爸。虽然出於种种原因,顾爸爸在电话里也没有责备她,但话里话外总是不忘让她过去后,待在家里好好念书。即使他来了,她想她也出不来见他。
况且好不容易有个暑假,她不想拴着他。
「顾言惜,你怎么总这么多事儿?」他实在忍不住,重重凶了这么一句。
顾言惜听言,立刻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撇着嘴角直委屈。
「算了,我不去,行吗?」她一这样,他的心就软得像棉花一样了。他摆摆手:「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吧,去一个月呢,别落下什么。」
没有正式的道别,顾言惜总有些失落。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小声叫他的名字:「贺霖……」
「回吧。到了那边,给我打电话。」贺霖看着她,眼神有些冷,态度也很是坚决。
顾言惜没办法,只好冲他挥挥手,转身进了地铁站。
看着她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贺霖重重爆了一句粗口。
他支了车,点了烟,就在原地踱步——心里怨着她,却还在怨自己。又不是她自己要走的,他发什么脾气,连一句简简单单的再见都不会好好说吗?
他想要追她,又不想去追,满心都是烦躁。
正在这时,他赫然发现,她的书包还在自己后背上。
也顾不上锁车,他拔腿就往地铁口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