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亲王苦笑道:“六王爷根本不和我说话,他不喜欢我。”
“六哥只是性格比较冷淡,不是不喜欢你啦。”其实就是不喜欢,顾宝莛也不知道威廉什么时候惹过六哥,反正六哥从来都懒得给威廉好脸色,但威廉亲王是个玻璃心,倘若当真承认,顾宝莛怕这位威廉亲王得浑身一震,扶着墙抑郁大半年。
“算了算了。”威廉亲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大概我威廉注定与那奇妙的药剂无缘。对了小七,你上回奏的曲子,我学会了,你什么时候同我一齐合奏一曲?那应当是连鸟儿也要自惭形秽的美妙之声。”
“没空。”顾宝莛直截了当的拒绝。
沉迷东方乐曲和山水画的威廉亲王皱着一双秀挺的棕色眉毛,水汪汪的眼里满满都是猝不及防的受伤:“为什么?以前我们合作地很愉快呀。”
“那是之前,现在我有事情。”
“什么事情能比心灵的升华更加重要?那是天籁之音!”
顾宝莛偏头,眼睛一片璀璨的光明,告诉威廉:“当然有,音乐是能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人心,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威廉,你听说过天花吗?”
离开欧洲大陆的时候,威廉还小,但也记得每年他们那边都会有几十万人死於天花:“知道。”金发碧眼却稀奇古怪穿着汉服的亲王那张标致的脸上露出惶恐的愁容,“那是上天的责罚,我在王宫里曾读过一篇文章,是《人口论》,上面说得很有道理,人口的增长永远快过生活资料食物等的增长,所以上帝会降下天花、战争、瘟疫、饥荒等这些恐怖的事情,来控制人口。”
顾宝莛听了这话,脚步便是一顿,完全不能苟同:“怎么可能?光是战争这一项,便是人为的。”
“那也是当权者感应上帝的号召,做出正确的选择。”威廉亲王说道这里,浅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发现东方漂亮太子完全无法理解,甚至厌恶这种说法,便抓了抓脑袋,露出一副天使般的抱歉笑容,“我可能用汉语解释得不够清楚,小七你不要生气。”
顾宝莛摇了摇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又不是威廉写的文章,所以他只是说:“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人人平等什么的,顾宝莛知道不该在这种时代说出来,但是他希望这片土地上的人能够也稍微拥有现世人们最基础的健康,不会被天花这种现世早以克服的灾难带走。
他只需要做一件小事,就能活人无数,为什么不做?他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殿下,东院外牛已经送到,廖公子还在门外等候,非要亲自将病牛交给殿下,才愿意离开。卑职无能。”从东院门口外面绕过石壁见到顾宝莛等人的侍卫长,一来便行礼,说道,“殿下是否见他?”
顾宝莛点了点头,说:“让他进来无妨。”
话音一落,侍卫长起身便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身后便跟着一身白衣云纹衣裳,模样俊俏风流的廖二爷。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宝莛自己做贼心虚,看见廖公子的白衣,顾宝莛脑袋里便是一闪而过某人的灰白色亵衣。
然而只是一闪而过。
“七公子,你居然在这个庄子放病牛吗?这里似乎是皇家的庄子。”廖碧君还在假装不知顾宝莛的身份,“咦,薄公子不在吗?今日七公子不同薄公子玩,改和洋人玩了?”
顾宝莛不必说话,贵喜便代替他呵斥道:“大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顾宝莛以为会看见廖碧君震惊的表情,然后自觉离开,谁知道廖公子倒是厉害,听见这一番呵斥,完全没有害怕,而是从善如流的直接跪下行礼,说到:“昨日便揣测七公子来历不凡,今日果然如此,是廖某唐突了,还望太子殿下不要怪罪才是。”
“……请起。”顾宝莛不想浪费时间,既然廖碧君根本不害怕他的身份,完全不像是其他京中少年,一见他,不是畏畏缩缩,就是生怕和他这个中所皆知的傀儡太子沾上关系,便说,“廖公子不必多礼,私底下还是尽可随意些,叫我小七也无妨,实在是多谢你帮我送牛过来,你可以回去了。”
廖碧君起身后,当真是将顾宝莛的客气当真:“多谢殿下。可我既然来了,不如七公子也带我一个?这病牛送来做什么,廖某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昨日生怕会错了小七你的意思,把那金市东庄子上所有接触过那病牛的下人也一并买下了,现下都关在我那边,如果小七有需要,我再把他们也送过来。”
这货当真比看起来靠谱:“廖公子有心了。”
“为七公子办事,应该的。”
“那这样吧,既然廖公子想要和我同行,有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先说清楚,那牛痘你直接接触过没有?”顾宝莛觉得古代人或多或少还是比较忌讳这个的,他的做法是打算找几个愿意和他一起得牛痘的健康小伙伴,牛痘得完康复后,再次接触牛痘,证明牛痘得过一次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有抗体,不会再得。
因为牛痘的抗体同样能够抗击天花,得牛痘的人又会比得天花更容易痊愈,所以这应当是最简单获得天花抗体的方法,比用人痘更加安全,也比等天花开始肆虐,才开始种痘,更加保险。
廖公子摸了摸下巴,说:“没有,牛痘据说也是会传染人的,像是经常接触那头病牛的放牛人便得了一身的脓豆,现下正在单独的山上关着,怎么,小七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如果今天进了我庄子的大门,恐怕之后十天都别想出去了。”
廖碧君把玩着手中的扇子,笑道:“这有什么?十天而已,有太子殿下在,半年廖某也奉陪。”
“那廖公子可知道一件事情,所有得过牛痘的人,在天花来临的时候,都会平安渡过?”顾宝莛说,“今日我便想要证实一件大事,本来只打算我自己来,既然廖公子也想要加入,可愿意和小七一同去接触一下病牛的牛痘,然后在这东院里隔离十天,直至所有症状消失?”
此话一出,一直云里雾里的威廉当即插话,表示抗议:“不可以!小七,你不要乱来,哪怕是喜欢做实验,也不应该自己上场!”
所有侍卫外加贵喜更是直接跪下,请求:“殿下三思!”
顾宝莛则想得很简单,他说:“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原本感染牛痘的人都会在十天内自愈,没有风险。”
“怎么会没有?”威廉亲王眉头紧皱,“在我们国家,感染了牛痘的挤奶工死亡也不是没有,还有人甚至长出牛角,小七你这样不行,你若是乱来,我现在就去找六王爷,他一定会阻止你!”
顾宝莛太知道了,如果六哥在这里,他们将按照一系列流程来进行试验,并且很可能根本得不到推广,因为这只是预防天花的疫苗,天花没有来,根本看不出效果,他需要以身作则,需要直接帮大家跨过漫长的质疑和试验,直接用皇权推广,但前提是他必须第一个做,并且全程坚定,让所有人跟着相信他。
“威廉,很抱歉,你得等我直接接触了牛痘以后才能离开。”他说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侍卫长,即便非常不赞同太子做所作为,但是又对太子的话坚定执行的侍卫长韩斌便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带领其他三名侍卫,将威廉亲王四方堵个水泄不通。
威廉亲王作为曙国可有可无的类似客人的质子,是谈不上什么人权的。
顾宝莛即便是傀儡太子,也是备受宠爱的傀儡太子,只要他想,他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更何况只是限制一个洋人的行动。
这就是权力。
威廉往常随意惯了,看上去似乎和小七平起平坐,那也只是看上去,是小七的慈悲善良让威廉感到自由。
现在自由的边框毫无意外的出现,威廉浅淡的蓝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黯淡。
跪在顾宝莛脚边的贵喜知道肯定不能直接劝,於是搬出薄公子来,说:“殿下不等薄公子来了再一起做决定吗?”毕竟从小到大,顾宝莛除了四王爷,最愿意听的,就是薄公子的建议了。
可贵喜今天算是栽了,薄厌凉现在是顾宝莛最不敢见的人,他要搞医疗事业来着,得了牛痘,身上脸上会起不少水泡,到时候的他会很丑,那样的他,还是不要见薄厌凉的好。
虽然以前顾宝莛会毫无顾忌在肚子不舒服的时候,大大方方在薄厌凉面前放屁,现在……顾宝莛光是想想,都觉得羞耻,他到底在薄兄面前是个什么样奇葩的存在啊!昨天一定是药物的关系。
能够躲薄厌凉十天是好事,等十天后,他牛痘好了,也该是忘了昨天和薄厌凉之间奇奇怪怪的感觉,一切都恢复如常,一切都是最好最合适的模样。
“不必,厌凉昨天喝醉了,等不了。”太子殿下说着听起来格外冷淡的借口,问廖公子,“所以,廖公子还要一起吗?”
廖碧君看着一意孤行的漂亮太子:“为什么不呢?乐意之至。”
“好,爽快!”
作者有话要说: 廖公子开始的轻慢只会成为他臣服的踏板,所以不要着急讨厌他啦。
薄公子皱眉:只是一章没有出现,就感觉自己头上绿油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