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片场,蒋漪然回到家里,对着供奉的观音上香,拜三拜,把香案上放着的平安符拿在手里摸了摸,又放下了。
虽然她从前是不信神佛的,可是,自从那个人变成了植物人,她就开始慢慢相信神佛。——既然科学很难唤醒他,或许,只要她日日虔诚,这些神佛就能帮她唤醒他。
蒋漪然认真的想了一会,就开始收拾明天离开的行礼,中途还接了死党的电话。
“你买完票了,几点的?……不对,这个点,根本没有从b市发往h市的动车!”
蒋漪然:“……”
电话那头的人差点跳了起来:“你这是又要去s市是不是?是不是?”
蒋漪然无奈道:“顺路而已。”
“甚么顺路?根本就不顺路好不好?你这样买车票,估计教授都不给你报销!还有,你不是都把钱还给他了么,还去看什么看,瞧什么瞧?他有什么好看的,你与其看他,还不如看看咱们学校的几位师兄师弟,他们可都巴巴的想要追你呢。”
蒋漪然平日里脾气极好,很少生气。不过,那都是那些人没有触到她的底线。今天她的脾气原本也很好,但是听到死党说“还钱”“不欠”什么的话后,她也难免沉了脸。
“他从小就资助我念书,没他的话,我也没办法从孤儿院里出来,一路跳级,重点高中、名牌大学的读下来。”蒋漪然一顿,道,“而且,我当他是朋友,就算有两年没有联系……他从前在我微末时帮过我,这份恩,我一直都会记得的。”
“哎,谁说不让你记恩了,我是说让你别惦记他,好好找个人恋爱!你怎么那么糊涂?”
蒋漪然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和好友又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其实她也不明白,那位一直资助她读书的“恩人”,明明和她一直通信,却从来不肯见她。而她自己也傻,等到那人突然说要去国外,不必写信,过了一年多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只在小时候见过一面的“恩人”。
只是等到她鼓足勇气走到那个人面前时,那个人却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截止到现在,他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半年了。
蒋漪然去看,也只是看躺着的变成植物人的他而已。
到了第二天,蒋漪然坐车去了s市一家私立医院的高级病房。
那个人家里原本就有钱,自己也出息,住在这里,倒是正常。
只是蒋漪然平时都是挑着午饭的时间来,这样的话,正好碰不到他的看护和家人。不过今天她的运气不太好,刚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有人进来了。
来人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看容貌,和病床上的人有两三分像。
蒋漪然拿着手里的平安符一怔,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
来人也是一愣,定定的看了蒋漪然许久,才大步走了进来,道:“我是阿瑾的堂兄,棠谦,这位小姐是……”
“我是蒋漪然,从前在孤儿院里受过棠先生的资助,这才过来看他的。”蒋漪然道,“冒昧来访,实在抱歉。”
棠谦摇了摇头,没说甚么,只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病床上的俊逸青年,还有床边的人。
蒋漪然虽然有些尴尬,可她寻常都在b市,难得能来一趟,便也坐了下来,将手中的平安符,放在了病床上的人的枕边。
“这是我特意求来的。他们都说挺准的,我其实也不知道准不准的。”蒋漪然道,“不过,我求都求来了,就搁在你这里放两天罢。”
“我待会就要坐车去h市,h市里有大发现,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过来看你。”蒋漪然浅笑道,“希望我再次来的时候,你就能醒来,我也能找到大棠朝确实存在的证据。”
蒋漪然离开的车票是下午三点钟的,因此坐了没多久,她就起身告辞了。
当然,不是向床上躺着的人告辞,而是向站在一旁的棠谦告辞。
棠谦道:“我送蒋小姐去车站。”
蒋漪然素来一个人习惯了,闻言只笑:“不用啦,我打车过去就行。棠先生还是留下来照顾棠先生罢。”说着她就笑了。
棠谦也微微扯了扯唇角。
他想去送她,可是,很显然的,蒋漪然眼睛里只有病床上的堂弟。
蒋漪然离开后不久,棠母就赶了过来,她进了病房,把给棠谦带的饭放在桌上,还不忘道:“那位蒋小姐,阿谦碰上了吧?说来也奇怪,阿瑾当年是用零花钱资助过两个孤儿读书,可是,他没有跟谁一直写信好多年啊?那位蒋小姐还说阿瑾出过国,所以两个人才断了联系,但是阿瑾一直都在国内读书,出国也只是旅游和出差。奇怪,真是奇怪。倒是阿谦,你前两年出国治腿,一去就是两年来着。”
棠母感叹了一会,瞧见病床上的人的枕边放着的平安符,叹一声气,将平安符塞到了病床上的人的手心里,道:“不过,那姑娘确实是好心,为了什么来,倒不重要了。”
她的儿子,如今都成了植物人了,那位蒋小姐还能坚持来看他,显见就是好的了。如果她的儿子能醒来,她还真希望那位蒋小姐能和自己儿子成一对。
棠母这样幻想了一会,忽然又想起来,不对啊,她儿子都出柜了,肯定带不回女媳妇儿,要带也只会带男媳妇儿!
不过,只要儿子能醒过来,带男的还是女的回家,不都很好么?老头子要说知道了,这次肯定也不敢赶儿子走了。
棠母深深地叹了口气。
棠谦则是在一旁发起呆来。
蒋漪然,漪然。
寻找大棠的行动,从前总是诸多受阻,可是这一次就像是开了挂似的,竟是一路畅通无阻,一个月后,蒋漪然所在的考古队还有宁氏的探险队,果然寻找到了消失的大棠。
大棠朝,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过的!
史书、皇陵、文字、古物等等,俱都是存在着的!
只不过,大棠朝之后的朝代太过疯狂,不知道是听信了甚么谣言,要把大棠朝的一切痕迹都毁掉,之后的朝代才能顺顺利利流传万载。而这件事情原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是世事多巧合,仿佛天意弄人,大棠朝果然就像是从历史上消失了一般。
直到今日,终於再次重现。
光辉无比的大棠朝,万朝来贺的大棠朝,武皇建国,天睿帝带领下的大棠朝的版图最大化,天睿盛世,等等等等……
那些,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过的。
“我知道,那些都是真的。”蒋漪然缓缓走到新发现的天睿帝的陵墓前,不知为何,流下泪来,“我知道,你是最厉害的。哪怕我不曾瞧见,却也知道,你是最出色的帝王。”
她慢慢的抆拭掉脸颊的泪珠,有些愕然,又有些释然。
虽然她甚么都不记得,可是,她知道的,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