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根打横把人抱起来就往楼底下冲,这时候叫车也冲了,但是程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相信许根的能耐,不就是多流两升血吗,死不了人。
程昔没算到的是许根拿了车钥匙,就开车送他上医院,他笑得有些勉强,「坐你这车安全吗?你还没到拿驾照的年龄吧,到时候出了事故你别怨我临死还拉上个垫背的。」
许根丢给他一卷卷纸,「我要是你我闭嘴省点力气好好看着点鼻子。」
程昔叹了一声,「看不看就这样……我还不知道它什么毛病吗……」
听见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许根十分不安,「程昔,你给我打起精神,你不能做第一个流鼻血而死的人!这样即使你死了我也会找一大堆记者来报道你离奇的死因,再把你的遗体交给医院为医学研究做贡献,你听见没有。」
程昔把脑袋搭在车窗上,缓缓回答:「你也说了,哪有人是因为流鼻血死的……那不是滑稽吗。」
车外的景物飞快掠过,程昔渐渐冷静下来,他的慌张也随之消失,他忽然内心变得无比平静,鼻血顺着堵着鼻孔的纸巾往下滴,他也没心思再管。
旁边许根还在不断跟他讲话,大概是一些程昔你怎么样,很快就到了之类的安慰,但是对於程昔来说,许根的声音似乎只是穿过耳道,然后就消失不见,就像是急速飞驰的列车,呼啸着穿过甬道然后消失天际。
程昔想,他跟程家死磕了两辈子,上辈子要是真死透了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可是他又回来了,可是谁想到竟然能栽在她妹妹一个幼稚的把戏上,这个未免也太过讽刺。
他能够感受到生机在随着鲜血流失,他突然很想发笑,不要最后真的上了新闻头条,那么他会很困扰的。
冰凉的右手似乎被人握住,程昔不禁觉得许根实在太窝心了,人这辈子总是难免糊涂,有时候你觉得你就是为了复仇而来的,其实死到临头,才发现,你其实是为了生存本能活着,程昔想死吗?开什么玩笑,他比谁都惜命。
报仇雪恨和难得情深只是命运的促销商品,买一赠一,捆绑销售。
为了哪一个送命,都不值得。
「许根,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会。」许根说。
程昔松了口气,还好许根是个好孩子,没跟他嚼那些让人牙酸的矫情台词。
「那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会伤心多久?」程昔又对自己说,我是病人,我有矫情的特权!
许根认真思考片刻,他很不好意思的红了一下耳尖,他总不能说,一辈子这样不符合他格调的情话,於是他决定曲线救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情意。
於是他问:「程昔,我有没有跟你讲过狐狸与书生的故事?」
「嗯?没有……」程昔愣怔,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从前,有个狐狸,它偷偷爱上了在山脚下寒窗苦读十年的书生,为了书生,它苦心修炼,终於幻化成人与书生相见,每日为书生洗手作羹汤,对其倾慕不已,谁想到一日来了个多管闲事的道士,看出狐狸的真身,就要将狐狸猎杀。」
程昔嗯了一声,问:「狐狸死了吗。」
「狐狸不想要书生知道真相,匆匆逃走。」
倒是只聪明的狐狸。
「后来?」
「后来,书生状元及第,一举高中,衣锦还乡后得到京城大官的青睐,娶了达官显贵的女儿,从此飞黄腾达,不可同日而语。他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梦见曾经陪伴身边的娇娘变成了一只狐狸在他的身边哭泣……」
程昔不想再听下去,他明白许根的意思,其实,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也好,谁让他自己就是课歪脖子树,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
想到这里程昔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真好,又是一个人了,就像是人们总念叨的,赤条条来又赤条条去。
那边许根正讲的开心,突然看见程昔恹恹地不再接他的话,他只觉得心急,你怎么不听我把结局讲完…………他这么辛苦的编故事,还想要给狐狸和书生一个完美的童话式结局呢。
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谁能猜到,铁铮铮的太子爷许根会喜欢这样的大团圆故事。
终於到了医院门口,许根也顾不上叫程昔起来听完他煞费苦心想到的结局,拽了个医生就让人把程昔往急救室送。
被抓住的医生大叫:「我不是口鼻喉科的啊,兄弟有话好好说。」医生给他看胸牌,「我是妇产科,妇产科的!」
许根冷冷看了他一眼,「安排好地方,其他好说。」
当年人们都太文雅了,医生哪里见到过这么凶悍的病人,小医生看他怀里昏迷的人心软就给他安排了医生就诊。
「他这是什么问题?」病房外面许根皱眉问道。
「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鼻腔内的血管暴露在皮肤表层,所以他的鼻子格外脆弱,这次伤得很了,才会造成血流不止的状况。」
「有什么办法能根治吗?」
「这个很简单,做个小手术就行。」
「那行,麻烦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
许根守在程昔身边看了半天,不住念叨,「你赶紧给我醒过来,我故事还没讲完。」
许少对於讲故事的执念是神情可嘉,但是他那编故事的水准,真心是烂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