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多少人数不清,皆被她和沉玉一一联手铲除。
重生后华仪细想始末,她心性更加沉稳,再看汴陵郡华湛,便不觉得他是做得出密谋造反之事的人。
怪她那时心性极高,防了天下所有人,却料不到最后谋反之人……是沉玉。
华仪看着少年清秀精致的眉眼,眉角飞扬,白齿红唇,三分稚气,七分鲜活。
一切都还来得及。
华仪屈指敲了敲紫檀木扶手,道:「朕做什么,自有分寸,由不得他人置喙……常公公,着朕口谕,罚世子俸禄半年,不知道错了往后便不用上朝了。」
华湛睁大眼睛,惊得脱口而出:「皇姐!皇姐明明知道,他们非议非是不敬於您,而是不忍见那等卑贱小人侍奉天子身侧!」
「卑贱小人?」男子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慢慢响起,他似乎笑了一下,道:「不敬陛下?谁敢不敬?」
靴底踩上金砖的声音十分低沉,那脚步声不急不缓,自外殿靠近。
华湛一听见那声音,身子如猫儿炸了毛一般,浑身上下的汗毛都一寸寸竖了起来,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飞也似的躲到了女帝身后。
他十分亲近自然地拉住华仪的衣袖,哭丧着脸。
沉玉自屏风后走出,双袖低垂,沾染了一丝殿外芬芳春色,又被元泰殿奢华的熏香打散,连衣袂上无意沾染的晨露也散了。
沉玉的目光扫向华湛,颔首道:「见过汴陵郡殿下。」
他不行礼也是特许,华湛一时有些不自在,不禁将阿姊的衣袖攥得更紧,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
沉玉的眸光极轻地扫向那只手,不作停留,随即看着女帝笑道:「万事俱备,陛下可以移驾了。」
若非心知肚明他的心思深沉,华仪便不会感觉到他对汴陵郡的杀意。
那股意味太淡又太浓,华仪对上沉玉的视线,一时竟没开口。
沉玉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华仪飞快地抖了抖睫毛,道:「方才湛儿不过说些市井无稽之谈,你莫放在心上。」
华湛气不过,又悄悄拉了拉华仪的袖子。
华仪将袖子不动声色地扯回,冷颜扫了华湛一眼,「还不安分点?朕是要给你请个太傅,好好管教管教了?」
华湛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了瞅沉玉,不情不愿道:「不是说你,我随便骂个奴才呢。」
华仪:「……」
她看见沉玉面上尽是温和神色,丝毫没有不豫之态,却从他微微冷却的眼神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不知是气这平白轻视辱没,还是气华湛那小子举止无态。
沉玉抬脚上前,似「不经意」地扫开了华湛靠近女帝的那只手臂,拉起华仪的左手腕,看了看她的手背,道:「这伤好了大半,陛下不要挠。」
华湛才知皇姐受伤了,惊道:「哪个天杀的胆子肥了?敢伤皇姐!皇姐,你没事吧?」
华仪却只看着沉玉,嘟哝道:「朕痒。」
沉玉笑了笑,柔声道:「我刚才取了止痒的膏来,不知药效如何,稍后给陛下试试?」
华湛:「……」
华湛第一次感觉自己有点待不下去了。
少年尴尬地在原地站了会儿,终於忍不住了,抬手行礼道:「臣弟还有事情,之后再来和皇姐多叙叙。」说完,紧张地注视着华仪,见阿姊在亲热之际抽空来给了他一个眼神,当下如蒙大赦,脚底抹油似地跑了。
一个个都怕沉玉。
华仪心中觉得好笑,又明知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帝王笑出来的事情。
她不过一晃神,沉玉手腕上微微用力,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他低头,亲了亲华仪柔软的唇,道:「郡王在,沉玉还是不能直接这样对待陛下。」
华仪往后一让,他的头却紧跟着她,唇齿交缠,她身子软了下来。
他低笑,揽住她的腰,把她从椅子里抱了起来,走向榻上,道:「陛下想不想……」
她揽着他的脖子,摇头道:「不要,不想。」
他也不强求,只把她放到了床上,又没忍住,低头轻轻咬了口她的小耳垂。
沉玉含笑着,低眼遮掩冷意。
卑贱小人?
谁比谁卑贱,且看来日方长。
华仪只能是他的。
那么这个江山,包括他汴陵郡,又算得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