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笑不得,「今日怎得这么黏人?陛下还怕将来没有机会么……」
「将来?」她低哼道:「刺客轮番着来,朕手无缚鸡之力,怎知有没有将来。」
沉玉脸色微变。
他不曾想华仪竟会说这种话,那日的事情实属他疏忽了,差点失去她的恐惧,让他如今忆起,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沉玉自认凡事算计细密,将万事掌控於心,只有这一件事是他意料之外。
沉玉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她却看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护朕?你一无权势,二无出身,如何护朕?关键时刻挡刀子吗?」
沉玉淡淡回视,墨瞳晶莹,光华流转。
他的眼神如此清澈,诱得她快要深陷,她眼底藏有探究之色,最终也泄了气,垂下脑袋道:「朕只是心中不快……」
他搂紧她的腰,让她贴他更紧,在她耳朵上吻了吻,道:「三年前我便说了,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什么都别怕,交给我……」
她掠了掠唇角,「交给你?」
「你若不放心,我永远站在你身后,也是一样的。」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个多时辰,华仪受伤严重,到了傍晚有些发热,沉玉又连夜亲自给她喂药,像照顾孩子一般,她烧得糊涂,频频躲他勺子,兀自笑得开心,闹了大半个时辰,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二日她起身,便觉身上出了大汗,沐浴更衣之后,就听侍卫焦急地入殿,笑着禀报导:「陛下!卫将军回来了!」
华仪蓦地起身,急切道:「宣!」
卫陟安然无恙回京之事,很快便传遍了京城。
百姓人人欢呼,朝中百官也松了口气,心思各异者有之,心怀鬼胎者有之,但无论如何,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卫大将军,人人避其锋芒,只看女帝如何表态。
华仪命人给卫陟安置好府邸,打算待卫陟回府休息过后,再召他入宫觐见。
可卫陟听闻陛下遇刺之后,不顾旁人阻拦,连衣服都不换,便径直入宫。
卫陟身披甲胄,於宫门口下马,便大步走向元泰殿,面色冷峻。
初春已过,皇宫内桃花已开,大片花瓣纷纷落下,御花园两岸皆是碧叶娇花,一眼望去,便似人间仙境。
可他丝毫不曾停留,身后的小太监小跑着跟上,陪笑道:「将军……您慢点……这个点儿,陛下还在用膳呢……」
卫陟抿紧薄唇,侧脸冷酷,不发一言。
到元泰殿外,待内侍通传后,卫陟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缓步而入。
四角琉璃风灯紧镶在殿顶,山水水墨屏风前,一女子一身水色裙裾,袖衫拂落於膝头,黑发绞着翡翠簪子,半垂在肩上。
卫陟一眼便盯住了她,大步上前,单膝跪地,身上铁甲发出一声清鸣,「臣卫陟,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起来罢。」华仪的声音慢慢响起,「半途遇刺,可有受伤?」
「没有。」卫陟起身,黑眸深深盯着华仪,身侧的手紧了紧,低声问道:「臣听闻陛下受伤,不知陛下龙体可还康健……」
「朕无碍。」
华仪起身,卫陟连忙低头,却听见衣料摩挲声轻轻响起,随即淡淡的龙涎香便袭上鼻尖,女子绣鞋出现在视野里。
女帝深沉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朕一直放心你,你也果真不让朕失望,这回回来,朕好好赏你,你也好生歇会儿,边关的事情操心了多少年,也该放一放了。」
她的语气沉凝从容,不容置喙,皇威毕现。
丝毫不像多年前他记忆中稚气未脱的少女皇帝。
卫陟微微一惊,不知为何才五六年,她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他不由得抬头,便撞上女帝深沉的目光。
还是那张脸,那个骄傲冷淡的神情,心思却完全不可揣测。
她方才所言,是要暂收他十五万大军统率之权了。
他蓦地回神,沉声道:「谢陛下体恤。」
华仪笑了笑,「你也别太过拘谨,朕与你不只是君臣,更是旧交,坐吧。」
「是。」
卫陟直起身子,端正坐下,两眼却看着下方,礼节恰到好处。
华仪回身坐回椅中,拿帕子掩唇咳了咳,便听卫陟问道:「臣听闻,陛下近日龙体不容乐观,万望陛下保重身子。」
华仪道:「朕昨夜发热,今日已大好了。今日恰好你来,朕便同你说说,关於封赏之事。」
卫陟神色一凛,道:「陛下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