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谢夫人是同一年生的人,只比谢夫人大半年而已,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面相起码差开三、四岁,想想都叫人心疼。
马车到了傅府,直接进了二门方才停下。
傅家不比秦王府那么宽阔纵深,用不着再使小轿,初盈先下了马车,然后和丫头扶着母亲,踩着小木阶缓缓下车。
正要进去,却看见父亲陪着谢长珩出来。
初盈眉头微皱,这么巧?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谢长珩不管帮不帮得上忙,这种时候都会站出来,鞍前马后是肯定少不了的。
谢长珩一袭淡青色的素面袍子,样式甚是简单,只在袍角加了两道暗边,却因眼睛里的明亮神采,透出一抹丰神隽朗的味道。上前躬身行礼,「宋伯母。」又对初盈微笑招呼,「盈妹妹。」
初盈裣衽福了福,没有做声。
谢长珩并没有想到会在这儿撞见,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因为还是尚未出阁的少女,头上虽挽了髻,却留了两束散发垂在肩上,云鬓端头斜簪一支翡翠长簪,好似一泓绿莹莹的春水。
这一身装束打扮,越发衬得一双点漆黑目落落分明。
谢长珩微微含笑,眼里带出一丝赞赏,——她一向都懂得用最简单的东西,做出最衬自己的打扮。
只可惜,初盈却不承他的这份情。
宋氏象征性的邀请谢长珩进去说话,傅文渊摆手道:「长珩跟我说了半晌了,他还有事,改天空了再慢慢叙吧。」
谢长珩欠身笑道:「是啊,改天再来打扰伯母。」
宋氏原本就是客套一下,点头道:「那你先忙吧。」
谢长珩是晚辈,傅文渊和宋氏不用亲自相送,他略站了站,等长辈先往回走了方才转身出去,谁知道刚到二门上,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喊道:「等一下。」
初盈追了上来,——这个距离,父亲和母亲看得见自己,但是听不到说话内容。
谢长珩很是意外的样子,笑得玩味,「盈妹妹有事?」
初盈垂了眼帘,小声道:「你别为难兰舟。」
谢长珩眼神闪烁不定,反而笑道:「盈妹妹这话是从何说起?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为难他?」
初盈皱了皱眉,「你分明知道,何必这样呢?」
谢长珩保持着惯有的微笑,没有任何言语。
「在你面前,兰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初盈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比别人聪明,可是你算天算地,即便算完了所有的人,难道就不想一想人心吗?」
谢长珩脸上的笑容渐渐褪下去,静了静,「盈妹妹,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直直的看向她,「很早以前,傅家和谢家就有过口头婚约,是两家老爷子定的。若不是我一直在孝期里,应该早就娶了你的姐姐。」
初盈脸色微变,「那又如何?」
「如果我一点都不考虑人心,现在就可以让你祖父同意这门亲事。」谢长珩静静的看着她,语气一顿,「甚至……,当初就能让你嫁给长瑜。」
初盈心头一缩,却没有办法否认他说的是实话。
谢长珩接着道:「之前的确是长瑜错了,但是我和母亲事先并不知情,否则岂会故意弄得两家不快?无论如何,我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也用了自己最大的诚意,尽全力去做到最好。」眼里有些不解,「我不明白,你为何一直这般芥蒂良深?」
初盈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没有前世的事,自己当然不会那么厌恶谢家,但是这段记忆,只有自己记得别人都不知道。
傅文渊已经进了房,宋氏在台阶上等了片刻,疑惑喊道:「阿盈?」
初盈压下纷乱的心思,因为担心等久了的母亲过来,忙道:「不管怎样,都跟兰舟没有关系。他不过是从小就在我家附学,平日里相处的多了,比较熟络而已。」
谢长珩轻叹道:「兰舟真是好福气。」看了看不远处正走过来的宋氏,压低声音,「如果他也是像你这么想的,那我就不把这些话转告他了。」意思是,要是兰舟就此放弃便罢,如果继续纠缠,他也不会任其不管。
或许在他的眼里,自己肯定是会嫁入谢家的,哪怕兰舟对他没有丝毫威胁性,也要断了兰舟的念头,免得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如果兰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初盈想了想,自己对兰舟并没有任何旖念,他明白了也好,免得白白费了心神,还让彼此尴尬。
只不过,这话不能从谢长珩嘴里说出,不然兰舟该多难看啊。
初盈想多说两句,可惜谢长珩已经翩然转身,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大步流星走出了二门,很快消失不见。
「阿盈,说什么说了这么久?」宋氏上来问道。
「没什么。」初盈调整好脸色回头,挽了母亲的胳膊,「就是问问爹被弹劾的事,走吧,还是进去问爹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