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中)
春光灿烂如锦,透过海棠色的窗纱映出一室明媚。
屋子里静悄悄的,谢娴、初盈还有谢夫人围坐一处,几个人都是一阵沉默,似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半晌,初盈方才开口,「田家怎么会想着提亲?那孙二夫人田氏,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或者说,是孙家二房的意思?」
谢娴拂了拂鬓角碎发,叹道:「我也是这么猜想的。」
谢夫人问道:「谁过来开的口?」
「他们托高夫人过来说项。」谢娴转目看向母亲,「看得出来,高夫人那边亦是勉强为之,却不过情面罢了。」
高夫人?初盈微怔,高家和傅家关系算是近的,前世自己成亲,请的全福夫人就是高夫人,只是不知怎么和田家有了交情。
谢夫人目光微沉,想了想,「眼下外面乱糟糟的,孙家那边又……,不知道他家长房和二房有何矛盾,想出这种事来。」
「我倒是打听了一耳朵。」谢娴徐徐说道:「当年忠毅伯还是一介京官,前头嫡妻进门没多久就没了,后来又赶上母亲的孝期,便停了几年没有妻室。这段时间一直是二房的田氏当家,不知怎地,和小姑子孙太后有些不卯,姑嫂间积了一些私怨。」
「还有这种事?」谢夫人诧异道。
「内宅的琐碎小事,平日里外人虽会去打听?」谢娴接着往下说,「后来孙太后入了宫,做了嫔妃,又做了继后、太后,对长房一直很是提携,对二房却很冷淡。而长房的孙志高乃继室所出,二房的嫡子都看不上他,加上孙二老爷糊涂了,几个子弟间的矛盾越发厉害。」
谢夫人感慨道:「家家都一本难念的经。」
「总之就是一堆破事儿,长房和二房有些不和,偏生二老爷是个不理事的,太后又偏向着长房,所以二房憋了不少怨气。」
「那又如何?」谢夫人冷哼道:「他们家不卯,就想随随便便和我们家拉关系?别有用心还敢娶姝姐儿?」
「娘。」初盈一直听着,这会儿插嘴道:「眼下时局不安,我看联姻这种事不光关系到内宅,要不……,我晚上跟长珩说说?看他有没有什么意见。」
谢娴看了嫂嫂一眼,聪慧、冷静,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
「没错。」谢夫人颔首道:「不管如何,总得把事情办得稳稳妥妥的。」
初盈回了房,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打起了鼓。
先不说孙家二房的用心,单是跟孙家联姻,还是跟孙太后不卯的二房有瓜葛,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过孙家二房既然敢提出来,总会有打动谢家的好处,总得拿出诚意来,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又或许,这是一个陷阱?
晚上谢长珩回来,听说了,沉吟片刻,「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会处理的。」又道:「跟娘那边也说一声,先不要做任何回覆。」
初盈不放心,「长珩,你可别轻信了别人的瞎话。」
谢长珩闻言一笑,搂了她,「得娘子金玉良言交待,必然不会。」
「呸。」初盈啐道:「我知道你觉得可笑,白说一句罢了。」
「不可笑,真的。」谢长珩低头,凝视着怀里娇小的妻子,「从前我总想着,什么事自己都可以做好,自己一个人就够了。」微微一笑,「现在觉得,身边有个人叮咛着也很不错。」
「不嫌我罗嗦?」
「嗯……」谢长珩微微沉吟,漂亮的凤目里含着笑意,「还能忍受。」
初盈捶了他两下,「欠打!」
谢长珩笑道:「昨儿的那两只黄鹂,可还喜欢?」
初盈偏了头,故作傲慢道:「凑合吧。」
小夫妻俩相视一笑,屋内气氛十分柔和、温暖,好似春风一般拂过人心,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在其间,不愿醒来。
到了夜里,少不得又是一番颠鸾倒凤的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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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三月里,孙志高一共查了四件案子,牵连了六名大大小小的官员,弄得朝堂上下一番人心浮动。
这段日子,孙家长房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孙志高享受着查案带来的名声,皇帝的嘉奖,还有官员们的小心奉承和讨好,只觉得从前三十年都白活了。
一高兴,收了他人送来的两房美妾。
白天查案,晚上查人,真是各有各的快活法儿。
正在兴头上,却被父亲孙厚泼了冷水,「在其位、任其事,差不多就行了。」恼怒的瞪着儿子,「你别高兴过了头!」
「爹。」孙志高心下不满,耐着性子道:「有人弹劾,皇上把折子交给了大理寺,我总不能坐着不管吧?」
「你急什么?三、五个月查一件也够了。」
孙志高垂了眼帘,微微皱眉。
「哼!」孙厚质问道:「你今天割人家的肉,明儿扒人家的皮,就不怕遭人嫉恨?难不成,要做义纵、张汤之流?!」
可惜权利这种东西是毒药,一旦沾上,任谁都不能轻易割舍。
特别是,你能随心所欲支配它的时候。
「儿子不是酷吏。」孙志高忍不住辩解,「我只不过是秉公处理而已,又没有严刑逼供,也没有自己打死人,怎么就成……」
孙厚见他已经陷了进去,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孙家虽然有些权势,但还没有到一家独大的地步。
儿子劝不动,皇帝派的差事也不好随便推辞,还得想个法子,不要让儿子越陷越深才好,或许……,应该进宫跟太后商量一番。
孙志高又道:「爹,难道儿子出息了不好?」牢骚了一句,「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