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年里,后面又出了三件喜事,十月里初珍出嫁,十一月里谢六奶奶进门,一件喜事挨着一件。
不过这一切,都消散不了长房的低沉气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刚巧赶上了太后的国丧,皇帝不好用兵,燕王也不便轻举妄动,虽然借口病重没有入京奔丧,但总算相安无事。
一眨眼,就到了年根儿。
谢夫人的病不但不见起色,反倒有越发沉重的迹象,虽说她的年纪不大,但到底不是什么好兆头,府里的气氛越发低迷。
晏氏自丈夫去了以后,出了每天的晨昏定省,就一直躲在屋里不出门。
平日即便是见了人,也没什么话说。
像是一朵开得正娇艳的花朵,突然失去了养分,失了生机,眼神里少了平日的灵动机敏,说话做事都慢了半拍。
初盈自己的精神就不大好,更无暇顾及旁人。
和盛二奶奶商量起过年的事,今年不好热闹大办,不过是按照往年的旧例,倒也没费多少周章,一个下午就拍了板。
日子寂寂无声,唯一给大家带来点欢乐的,便是重哥儿。
他是正月初一出生的,马上就要周岁了。
上半个月里,就对走路开始很有兴趣,最喜欢扶着床沿来回挪步,也不嫌累,章奶娘去抱他,还会用他唯一会说的话,来表达不满。
「不,不不……」重哥儿挣扎不过,十分愤怒。
初盈在旁边笑道:「怎么先学会这么一个字?就知道不。」
章奶娘搂了重哥儿在怀里,哄道:「重哥儿乖,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能走太多,咱们把骨头长结实了,慢慢儿来。」
重哥儿眼睛一直瞅着地上,挥舞着一双小胳膊,还想下地去。
还是简妈妈端了桂花糕过来,递了一块儿,方才哄住了他,「又松又软,吃上小半块儿都没事。」
哪知道重哥儿吃着香甜,吃完了好要。
初盈柔声道:「不吃了,等下晚上还要吃饭呢。」
重哥儿不愿意,坚持还要吃桂花糕,母子两个僵持了一会儿,最终以重哥儿抗议无效,哇哇大哭而结束。
章奶娘陪笑道:「少吃一点也不碍事。」
「不是不碍事。」初盈正色道:「他要就依了他,一哭又依了他,将来就会惯出毛病来,学会拿哭来威胁大人,不能事事由着他的性子。」
章奶娘讪讪,「奶奶说的是。」
「你是重哥儿的奶娘,他好了,少不了有你一份功劳。」初盈许诺了一句,又怕她打马虎眼,郑重道:「我说的话要记在心里。」
重哥儿是谢家长房的嫡长孙,得的又晚,家里人对他都多有纵容迁就,若是父母再不认真约束,担心养坏了孩子。
小叔子的前车之监犹在,不免严厉了些。
章奶娘有些面皮涨红,忙道:「记住了。」
简妈妈在旁边笑道:「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到了我们重哥儿这里,却是严父严母,长大了一准儿是个懂规矩的。」
初盈也不想气氛太过沉重,缓和神色,「抱重哥儿出去吧。」
重哥儿扁着小嘴,一双乌黑的眸子里汪着泪水,眼巴巴的看着桂花糕,最终还是被章奶娘抱了出去。
甘草进来道:「奶奶,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婆婆一直消沉不愿理会别人,今天突然传话,想来是心劲儿转过来了。
初盈心头微松,赶忙收拾一番过去。
进了门,只见晏氏和锦哥儿也在,略有些诧异。
锦哥儿快一岁半了,早就走得稳稳当当的,说话也早,在奶娘的教导下,小小声喊了一句,「大伯母好。」
初盈冲他微微一笑,「好。」
谢夫人穿了一身绛紫色的暗花大袄,带了金钗,虽然还有憔悴之色,但瞧着的确是精神好了些,开口道:「坐罢。」
一副要谈正事的样子。
初盈正在思量,就听婆婆道:「先带锦哥儿出去。」将丫头婆子撇得干干净净,静默了一阵,看向晏氏,「我想过了,你还是另外择人嫁了罢。」
婆婆让晏氏改嫁?初盈大吃一惊,抿嘴不敢吭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