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此话,初盈也不好多说什么。
后来又有晏氏托人进来递话,问能不能让她悄悄的拜祭一下,再看一眼锦哥儿,这种事只会更让谢长珩恼火,初盈没有答应,只让下人嘴严不得多事。
丈夫自幼丧父,然后又看见胞弟夭折,紧接着母亲也去了,便是铁打的人儿,恐怕心里也得煎熬一阵子。
初盈披麻戴孝,陪着丈夫日日哀悼沉思。
重哥儿和锦哥儿都还小,正是不懂事的年纪,且又闹人,平日只让奶娘们看好,并没有抱到主屋里来,不得已,每日几头来回的看顾。
她原本身体就虚弱,咬牙撑了几天便有些熬不住。
宋氏过来瞧人的时候,不由埋怨,「怎么这般不珍惜自己?你要是熬坏了,重哥儿可怎么办?你是谢家的主母,一大家子人又该怎么办?」
初盈回道:「这种时候,我哪里能够偷懒?」
这是实情,宋氏亦是无可奈何。
唯一让初盈欣慰的是,重哥儿开口学说话了,时不时奶声奶气的喊一声,「娘」,长长的尾音拖着,叫人甜到了心里去。
锦哥儿快两岁了,更加懂事,「大伯母」和「大伯父」叫的清清楚楚,只是性子有些腼腆,平时也不愿意多说话。
谢长珩自入仕以来,还从未如此闲过,每日得两个幼子膝下承欢,倒也聊解寂寞。
外面的战事如火如荼,燕王只是不甘心为鱼肉,并没有太大的威胁性,一点点被朝廷的军队镇压,坚持了小半年,最后逼得走投无路。
临死之前长叹一声,「天不予我。」
这场战事从春打到了夏,从夏战到了秋,最终以朝廷大获全胜告终。
半年时光,初盈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憔悴。
初慧得知以后,每每敦促太医过来诊脉看病,又四处遍寻良医,甚至不顾以势压人,把锦州的那位大夫给请来了。
「不是说让静养的吗?!」那大夫是个直性子,见不得病人不爱惜自己,忍不住发起脾气来,「这下可好!本来还有三分治得,也只剩下一分了!」复诊了诊脉,「这一分,如今我也不是很有把握。」
简妈妈听他说话太直白,急得直递眼色。
初盈却抬手,「是我不留心,平时没有保养好自己。」不想多说,因为怕丈夫听了内疚吃心,转移话题,「眼下……,能如何治就如何吧。」
「请恕在下医术浅薄。」那大夫居然打起了退堂鼓,从前并不知道,这位看病的夫人是皇后胞妹,如今既然知道了,病情又险,哪里肯轻易开药?随随便便沾上责任?方才一通脾气,就是想让主家撵人的。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皆是皱眉。
「简妈妈,打赏红包。」初盈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不打算勉强,总没有逼着大夫写方子的道理,更不想闹出谢家仗势欺人的话柄,「送客罢。」
「奶奶!」简妈妈一脸着急,「你的病……」
初盈摆了摆手,合上眼睛。
谢长珩一直微沉着脸,思量一番,最终还是和妻子一样的心思,虽然满心不情愿,还是开了口,「送客。」
强行逼着大夫,只会让妻子心里更加难受罢了。
******
秋日的阳光,明媚灿烂中带着几分清凉。
初盈一袭桂合色的单薄秋衫,浅紫色丝绸束带,随意挽了发髻,手上捻起一朵金灿灿的黄菊,「猜猜是单数,还是双数?」
「单单单!!」重哥儿不太明白意思,只是跟着重复。
结果初盈才拆了几瓣花瓣,重哥儿就失去耐心,一把抢了过去,扯了个稀烂,惹得谢长珩在旁边笑道:「没见过这样的急性子。」
锦哥儿抿了嘴儿笑,稚声稚气道:「大伯母,我给你拿。」一转身,在盘子里拣了一朵大白菊,「这个好看。」
「好看。」重哥儿还不足两岁,只会鹦鹉学舌重复别人的话,手却快,菊花又被他抢了过去,依旧拆的七零八落。
锦哥儿有些委屈,咕嘟着嘴。
「锦哥儿不哭。」初盈让奶娘抱住重哥儿,微笑着揽了侄子,拿起一朵菊花,动作温柔的数起了花瓣,「单、双、单、双……」
重哥儿老实了一会儿,瞪大眼睛瞧着。
「奶奶。」甘草端了盘子上来,「月饼切好了。」
锦哥儿略微懂事一些,拣了自己喜欢的豆沙馅儿月饼。
重哥儿不客气,上前一手拿了一块儿。
初盈微笑,「都慢些,别噎着了。」
这才出来一会儿工夫,就有些倦怠,只是中秋团圆之夜,不好让大家担心,谢家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府里气氛一直很是低沉。
也就是今天这个团圆日子,才略缓和一些。
谢长珩的容颜与从前并无二致,修眉凤目、俊雅无匹,只是眸光里,再也不复当初的自信满满,有种说不出来的茫然无措。
一切都可以努力,唯独生老病死无能为力。
那日锦州大夫走后,又陆陆续续瞧了不少大夫,只是这几年看病下来,略有点名气的大夫都瞧过了,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话。
别无他法,在询问过太医以后,将就从前锦州大夫的方子继续吃。
於病情并无多大起色。